火堆里的柴火“呲喇”一声，有火星炸裂开来。
言夜想明白了那些道理，忽然坐正了身子，严肃了语气唤她：“阿七。”
“嗯？”墨七偏头看他。
“十年前的旧事，我只告诉了你一人，你如今能否说我听？”
像是早就预料过会有这样的情况，被问到的人猛地移开了眼：“我忘了。”
言夜的黑瞳映着火光熠熠生辉，璀璨得像是夜空里的星辰：“这些年来，我对那些旧事绝口不提，除了你，无人知晓我的过往。如今，我的记忆在慢慢流逝，我担心，早晚有一日，我会将你也忘掉。”
墨七垂眸，长长的睫毛经过火光的映照，投下一片羽翼般的阴影：“我忘了。”
不是忘了，只是不愿说吧？言夜顿了顿，自顾自问道：“中忘心蛊那日的梦里，你脸上布满红纹，赤足在火中跳舞。你与狐族，又是什么关系？”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不急不缓。可墨七也不知是对他的梦境没有兴趣，还是在刻意回避这个问题，手不自觉攥了攥水墨的裙摆，索性阖上了眼：“没什么关系。”
言夜沉默下去。不知道为什么，在踏上离原土地的时候，他竟有些不安，总感觉，手里的忘心蛊在蠢蠢欲动。
“言夜。”像是想到了什么，墨七睁开眼，素来看不出情绪的眼里此刻竟带着些诚挚，“明日你便就此折返，回你的扰烟门去，这琉璃玉，我替你寻。”
一时间，言夜板起了脸，没有回应。
“离原于你而言，并非善地。你身上有忘心蛊……”她忽然顿住了。“我不愿你冒险”这样的话，压低了声音，滑过唇齿。
时间仿佛忽然静止了。暖黄的火光映在二人脸上，忽明忽灭。
“这是我的事，怎能让你独自冒险。”言夜皱起眉，断然拒绝。还要说什么，脸上的表情却是忽然一僵。
腕间的桃木镯猛地发烫，灼得墨七的肌肤一阵一阵地疼。忘心蛊作祟，她几乎是扑到了他的身边。言夜那只受伤的右手烫得如同炙手的竹炭，那缠在上面的纱布就像是被什么吞噬一般，在这灼热中渐渐化作了一团灰烬，被夜风一吹，散入尘土之中。
没有了纱布的掩盖，他右手手背上一只没有瞳孔的眼睛便清晰地浮现出来。
巫之瞳……这是巫之瞳！被巫之瞳附身者，将受到狐族永久的诅咒！
难怪他十年来总做同一个梦，原来，在他从十年前的红莲业火当中逃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巫之瞳附身了！
言夜的脸色雪一般地苍白，虽然睁着眼，却俨然已经失去了意识。她来不及多想，摘下桃木镯便塞进了他的右手，两只冰凉的手紧紧攥着他的右手，生怕桃木镯不能发挥作用。
桃木镯登时散发出金色光华，那是“相杀蛊”在忘心蛊的刺激下，开始祛除正在作恶的邪祟。与此同时，术法反噬侍血者，一阵撕裂般的刺痛感猛地从墨七心脏位置传来，她闷哼一声，冷汗刷地便出来了，嘴唇也隐隐发紫，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空了一般，险些让言夜的手滑落下去。
真疼啊……她还从来没有遭受过这样的折磨。
墨七颓然躺在了言夜身侧，没想到的是，这时候，竟有一只手轻柔地握住了她的手。
那是言夜的左手。在“相杀蛊”的作用下，他紧皱的眉头微微松开了些，虽然还没有恢复意识，却又好像感觉到了身边人的痛苦，抓住她的手微微用力，像在疼惜她，也像是要保护她。
她沉沉地呼出一口气，着实忍不住，抽回了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
也不知过了多久，言夜终于醒了过来。他张望四周，发现墨七就躺在他的身边，微微蜷着身子，像是已经睡着了。他动了动身子，听见轻微“啪”的一声，那被墨七攥在他手里的桃木镯滚落在地，转了半圈才停。
记忆像是被一点一点唤醒，他想起来，忘心蛊忽然发作，他在剧烈的疼痛之中失去了意识。但饶是他不知道之后发生的事，看到这桃木镯，再看到墨七苍白的唇，就登时明白了一切。
他苦笑一声，缓缓捡起桃木镯，小心翼翼地戴回了她的手上。随后，手掌下移，轻抚着她如玉一般的脸颊。
睫毛轻颤，墨七睁开了眼。
他收了手，怔怔地望着她，怜惜的话梗在喉间，拧了眉，开口道：“今后断不要再这样。”
反噬之苦，他不愿她受。
这时候，脚踩在树叶上的声音混合着说话声，从不远处传进两人的耳中。墨七咬牙，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恰恰看见谷雨牵着马，出现在她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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