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仲至《召试馆中》诗有“日斜奏罢《长杨赋》”之句,荆公改为“奏赋《长杨》罢”,云如此语乃健。是矣,然意无乃复窒乎?
张文潜诗云:“不用为文送穷鬼,直须图事祝钱神。”唐子西云:“脱使真能去穷鬼,自量无以致钱神。”夫钱神所以不至者,唯其有穷鬼在耳。二子之语,似可喜而实不中理也。
李师中《送唐介》诗,杂压寒删二韵,《冷斋夜话》谓其落韵,而《缃素杂记》云“此用郑谷等进退格”,《艺苑雌黄》则疑而两存之。予谓皆不然。谓之落韵者,固失之太拘,而以为有格者,亦私立名字,而不足据,古人何尝有此哉?
意到即用,初不必校,古律皆然,胡乃妄为云云也。但律诗比古稍严,必亲邻之韵乃可耳。
《冷斋夜话》云:“前辈作花诗,多用美女比其状,如曰‘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也动人’,尘俗哉。山谷作《酴釄》诗曰:‘露湿何郎试汤饼,日烘荀令炷炉香。’乃用美丈夫比之,特为出类。而吾叔渊材《咏海棠》则又曰:‘雨过温泉浴妃子,露浓汤饼试何郎。’意尤佳也。”慵夫曰:“花比妇人,尚矣。
盖其于类为宜,不独在颜色之间。山谷易以男子,有以见其好异之僻,渊材要而用之,益不伦可笑。”此固甚纰缪者,而惠洪乃节节叹赏,以为愈奇,不求当而求新,吾恐他日复有以白嫖浞虮戎者矣,此花无乃太粗鄙乎?魏帝疑何郎传粉,止谓其白耳,施于酴猩锌桑比海棠则不类矣。且夫雨过露浓,同于言湿而已,果何所异而别之为对耶?
杨轩《牡丹》诗云:“杨妃歌舞态,西子巧谗魂。利剑斫不断,馀妖锺此根。”
东坡咏酴幸浴拔夤红粉”命意,而终之曰“馀妍入此花”。山谷咏桃花,以“九疑萼绿华”命意,而终之曰“犹记馀情开此花”。咏水仙以“凌波仙子”命意,而终之曰“种作寒花寄愁绝”。是皆以美人比花,而不失其为花。近世士大夫,有以墨梅诗传于时者,其一云:‘高髻长眉满汉宫,君王图上按春风。龙沙万里王家女,不著黄金买画工。“其一云:’五换邻钟三唱鸡,云昏月淡正低迷。
风帘不著栏干角,瞥见伤春背面啼。”予尝诵之于人,而问其咏何物,莫有得其仿佛者,告以其题,犹惑也。尚不知为花,况知其为梅,又知其为画哉?自赋诗不必此诗之论兴,作者误认而过求之,其弊遂至于此,岂独二诗而已。东坡《眉石砚》、《醉道士石》等篇,可谓横放而旷远,然亦未尝去题也。而论者犹戒其专力于是,则秉笔者,曷少贬乎?
予尝病近世墨梅二诗,以为过,及观宋诗选陈去非云:“粲粲江南万玉妃,别来几度见春归。相逢京洛浑依旧,祗有缁尘染素衣。”曹元象云:“忆昔神游姑射山,梦中栩栩片时还。冰肤不许寻常见,故隐轻云薄雾间。”乃知此弊有自来矣。(按曹元象一作曾元象。)
张舜民谓乐天新乐府几乎骂,乃为《孤愤吟》五十篇以压之,然其诗不传,亦略无称道者,而乐天之作自若也。公诗虽涉浅易,要是大才,殆与元气相侔,而狂吠之徒,仅能动笔,类敢谤伤,所谓“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也。
萧闲云“风头梦,吹无迹”,盖雨之至细,若有若无者,谓之梦,田夫野妇皆道之。而雷溪注以为梦中云雨,又曰“云梦泽之雨”,谬矣。贺方回有“风头梦雨吹成雪”之句,又云“长廊碧瓦,梦雨时飘洒”,岂亦如雷溪之说乎?
萧闲《忆恒阳家山》云:“谁幻出故山邱壑,谓予心目。”注以故山为江左,非也,只是指恒阳而已。“好在斜川三尺玉”,公宅前有池,可三亩,号小斜川,三尺字以广狭深浅言之,俱不安。注以为漱玉堂泉,按此堂自在北潭中,岂相干涉。予官门山,尝得板本,乃是“亩”字,意其不然,盖如言几顷玻璃之类耳。
“暮凉白鸟归乔木”,乃宅前真景也。而注云“洁身而退,如白鸟之归林”,何其妄哉?
前人有“红尘三尺险,中有是非波”之句,此以意言耳。萧闲词云“市朝冰炭里,涌波澜”,又云“千丈堆冰炭”,便露痕迹。
乐天《望瞿塘》诗云:“欲识愁多少,高於滟嵌选!毕粝小端透咦游摹反试疲骸肮樾烁哽朵嬴嵌选!崩紫漫注,盖不知此出处耳。然乐天因望瞿塘,故即其所见而言,泛用之,则不切矣。
萧闲《乐善堂赏荷花》词云:“胭脂肤瘦薰沈水,翡翠盘高走夜光。”世多称之。此句诚佳,然莲体实肥,不宜言瘦。予友彭子升尝易“腻”字,此似差胜,若乃走珠之状,惟雨露中然後见之。据辞意,当时不应有雨也。山黛月波之类,盖总述所见之景,而雷溪注云:“言此花以山为眉,波为眼,云为衣。”不亦异乎?至“一枝梅绿横冰萼,淡云新月炯疏星”之句,亦如此说,彼无真见而妄意求之,宜其缪之多也。
萧闲《使高丽》词云“酒病赖花医却”,世皆以花为妇人,非也。此词过处既有“离索馀香,收拾新愁”之语,岂复有妇人在乎?以文势观之,亦不应尔。
其所谓花,盖真花也。言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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