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躺在甲板上,他已经睡了将近三个小时了。
维斯瓦河很静,是一片八月初午后该有的样子,男孩被阳光晒得很舒服。他甚至差点忘了他还在船上,那是他父亲淘汰给他的一艘小帆船,船身快被淹没的一侧用白油漆漆着“iwanzak”,他的姓。
身边依然没有什么特别的声音,男孩换了个姿势躺,他看到了镇上教堂塔楼的十字架,再过一会,该听到钟声了。
他翻身,揉了揉鼻子,夸张地打了个哈欠,发出了舒服地哼哼。他坐起来,视线中依然是那个摇摇欲坠的十字架,男孩知道自己不住在那儿,他所拥有的,是一个普通的农户家庭,一艘自己的帆船,和十八年的光华。
他的忧郁的深色眼睛凝视着镇上隐隐约约的建筑,他听说那儿的名人和财主大多是犹太人,华沙也是,整个波兰都是。但他不是,他没有夸张的鼻子,没有褐色的卷发,没有深陷的眼窝,更没有大胡子,他只有一个塌塌的鼻子。他的祖父和父亲从俄国来,他的母亲来自乌克兰,他甚至还有匈牙利的血统。他觉得要有钱就要先成为一位犹太人,是的,他想成为一位犹太人,有钱的犹太人。
他的胸前挂着一个银色的十字架,在阳光下闪耀着。
“总不能一辈子都在船上的。”他想。他的父亲前天在晚餐时提出要去华沙做点卖酒的生意,他有个经商的朋友可以帮到他。不幸的老渔夫在几个月前被桅杆撞断了右小腿,不能再捕鱼了才把船借给了小夏克,好在他健康的时候攒够了能在华沙待上一阵子的钱。老伊万夏克想要到华沙去,如果去不了至少要到镇上。他说许多华沙的有钱人都到镇上度假来了,大小酒馆里都需要酒,不能说太吃香,至少也比捕鱼强。“多愚蠢啊,为什么要搬出华沙?”伊万夏克不能理解那些有钱人,或许又是犹太人,他们的生活,他也的确没有去过华沙,只知道那是个很大的地方,听说街上水龙头流的都是啤酒。“我真是个蠢货!这不就好比别人问我为什么不离开这!”
“是啊,为什么不呢?”
他想离开这,但又确实是舍不得的,他还有他的船,他可以睡觉的甲板,和他的索菲娅。索菲娅比他小两岁,住在村子的东边。事实上,他今天出来不仅为了抓鱼卖钱,更是为了索菲娅,为了她的生日。为此他还发誓要抓到维斯瓦河里最大的鱼给她。不过从日出到现在,他只不过抓到了几尾草鱼。
随着八月的来临,短暂的少雨期结束了,维斯瓦河旁的气温也不再那样热的可怕,男孩平静的心沉浸在来自波罗的海湿润的空气中。男孩看看身后鱼桶里奄奄一息的草鱼,顺手拾起右手边的蓝色短舌帽,又伸了个懒腰。
突然水里有了动静。老旧的渔网有了一丝新的生气,水面上急促而断续地冒着泡,他打了个激灵,从甲板上站起,捡起船板上的鱼叉,奋力地拉扯着网,看着水面上的气泡越来越近,越来越大,不是很困难地,他拉起了网。
是两条约20磅的墨绿色鲤鱼。
因为不是很重,男孩放下了鱼叉,把那两尾鲤鱼弄进了另一个鱼桶。
“啊,运气真不错。”他很激动,开始整理船上的东西,心理盘算着怎么处置这些可怜的家伙们。男孩终究还是舍不得把那两尾鲤鱼带回家,他决定将它们送给索菲娅。于是他打开了小船舱,把放鲤鱼的桶放了进去,便一个人提着几尾草鱼下了船,这一刻,世界上该没有比他心情还要好的男孩了。
他的心里的确只有索菲娅。
索菲娅和母亲住在一块,她是正宗的犹太人。她的母亲斯坦芬妮小姐原来是个华沙城里银行家的佣人,因为和主人家的老爷发生了不干净的关系,被赶了出来,后来住到了村子的东边,生下了可怜的索菲娅,因为听说那个老爷为索菲娅在华沙留了一套房子,索菲娅的母亲仍每天趾高气昂地,以华沙人自居着。男孩不喜欢斯坦芬妮小姐,他觉得世上简直没有比她还要尖酸、刻薄的人了,但索菲娅完全不一样,她善良,温柔,美丽,喜欢植物,喜欢维斯瓦河,喜欢河边的这个村庄。
夏克和索菲娅一块长大,但索菲娅的母亲不允许他们见面,她讨厌极了这个男孩,讨厌极了男孩所谓贫穷,肮脏的家庭。尽管如此,男孩一直一如既往地,常常奔波东西,偷偷给索菲娅带点好吃的,他深爱着索菲娅,那个年轻的姑娘,这是毫无疑问的。
他吹着口哨,离家越来越近了。
“她会很高兴吗?”男孩刚才视线里的十字架早已被树林和维斯瓦河藏在了身后,取而代之的是村子入口金属架上钉的木板,上面刻着“boer”,听说在20年前的首府保卫战中,这里的确有许多人参战。不过战争过去后,骄傲的人民也只剩下骄傲。
越来越近,他走过了小酒馆。
“下午好,小伊万夏克先生!”克拉霍酒馆的老酒保诺茨科夫在向他招手,他正在洗酒杯,“您今天一定又满载而归!就像俄国佬一样?”男孩朝他苦笑了一下,但还是愉快地向他招手,这个可怜的老家伙在战场上被炸飞了一条腿。“哦,对了,您的弟弟正在找您呢小伊万夏克先生,就在街角。”“谢谢,敬爱的诺茨科夫先生,祝您愉快!”说完,男孩皱起了眉头向街角走去。是的,他有一个弟弟,不过他们的母亲不是同一个人,夏克的母亲,他自己都还未见过,或者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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