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树根叫道:“啊呀!好辣、好辣!先生快去给我端碗水来!”
孙犟头斥道:“你也怕辣?如今看了儿子生龙活虎的,我瞧你比谁都开心!”
宿树根再不看孙犟头,却对宿平厉色道:“还不快说!”
宿平望着父亲那张颧骨高起的脸和眼角新出的皱纹,早把那有生以来他老子给的第一个巴掌抛到了九霄云外,收拾心神,从两年之前骑牛出了半山沿的那刻开始讲起……
宿树根一字不漏地听在耳里,开头倒也吃得起劲,可是到了后面,便渐渐沉默了下来。
宿平的话说得很简洁,却无不叫人惊心动魄。
宿树根突然踢开凳子,朝着继康就是跪地一叩:“谢过老先生!”
继康其实可以阻拦,却并未阻拦,只待宿树根叩完,才将他扶了起来,笑道:“你就不怕我这个山贼头子?”
宿树根道:“世道如此,便让这小子跟着老先生做个能救人的山贼,也妙得很!”
“好一个妙得很!”继康看了宿平一眼,赞道,“臭小子!你的这个爹更是个妙人!”
跟着继康,确实是宿平眼下的最好出路,这一点,宿树根方才在听故事的时候,就已打定了主意。虽遗憾,却决然!
宿树根来到儿子跟前,上上下下狠狠打量一番,问道:“多高了?”
宿平道:“五尺五寸。”
宿树根点了点头,正色道:“不错,比你老子还高了一寸。”其实他自己才五尺二寸不到,哪里又有五尺四寸了?
二老眉角均皆含笑,便连一向多嘴的贾瘦兽也未点破。
宿树根又问:“手脚,真好全了?”
宿平道:“好全了!”
宿树根再问:“那一巴掌,受得可冤?”
宿平刻下摇头道:“不冤。侯大哥确是因我而死,我也定会将那主凶……缉拿。”
宿树根叹了口气道:“那是你的事,自己作主吧……既然你的事说完了,那我便说说你妹妹的事。”
宿平惊道:“灵儿怎么了?”
宿树根道:“你可记得那个被你射破了耳朵的张员外的龟孙子?”
贾瘦兽听得“龟孙子”三个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宿平却觉得一点也不好笑,心头更是笃地狂跳,一把抓起父亲双手,失声道:“张赐进他如何灵儿了?”
宿树根也不挣脱,却是道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他要娶灵儿,就在半月之后。”
“甚么!不行、绝对不行!”宿平猛地甩开双手,扭身就要朝门口冲去,才出一步,突然却又停住了脚,片刻之后,才转过身来,脸上已然冷静了许多,“父亲,你将我走之后家中发生之事,与我说一遍吧。”
继康嘉许地点了点头。
宿平经历一番生死,兼之前几日的林林总总,稳重成熟了不少。
“个子长了,总算脑瓜子也跟着长了。”宿树根说完这句不知是褒是贬的话,才向孙犟头道:“先生,说故事我不如你,你替我讲吧。”
孙犟头于是接过话头,朝宿平道:“你走之后,那张家抓你不着,没几日便寻上门来,道是要赔他一千两银子,否则你爹的儿子不在了,便拿女儿抵偿。——你爹他五两的大纹银都未见过,哪里来的一千两?按着你爹自己的话讲,‘他张家狮子大开口,我干脆也做那死……老虎不怕开水烫’,便用大言诓走了他们,说儿子出去挣大钱,等来年回来就有一千两银子……没料才过几日,张家又来人了,说是他家少爷病情恶化,要五千两银子!你爹心中虽恼,但也无计可施,只得再诓了一次。这回他们却不信了,直言就要灵儿做赔,嫁给张家少爷做妾!那姓张的小子本就不是个东西,妻都没有,就要纳妾,嫁过去还不百般受难?你爹想尽了各种由头,皆被他们一一挡下,最后没有了法子,只好说灵儿尚小,若要过门,也须四年之后到了十八之龄,他们又不答应,硬生生地压下了两年,定在两年之后!更气人的是,他们还在你家边上修了一间屋子,派了两人看牢犯一样看着你家!……你爹那时起,口中虽不说,我却知他天天盼着你第二年能考个禁军回来,有了倚靠,此事便就有了转机……哎……哪知到了今年的三月,熬日熬夜地等,却等来一纸通缉告示,你爹就在那时一下瘦了许多,你娘连死的心都有了,特别是灵儿,好似变了个人,整日少言寡语,不笑倒也罢了,更让人担心的是她不哭也不闹。偏偏在这个时候,张家又来人了!指着那张告示跋扈得不得了!说是你家女儿今年十五,也该束发上簪、及笄成年了,他家少爷也等不及了,今年六月初一就要过门,不过也得过!说完便走,你爹连插都插不上一句……哎,今日已是五月十五,眼看只剩半月了。”
宿平听完之后,出奇地冷静。
贾瘦兽拍案道:“好一个‘不过也得过’!操他张家……”
“吃你的。”继康抄起一块鸡肉,甩手打进贾瘦兽的口中,顿时叫他闭上了嘴,乖乖坐了回去。
宿平突然开口了:“我自己下闯的祸,自己去领吧。”说完这句话,再次朝门外走去,这一次,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你走吧!一只破耳朵关不了几年……”宿树根冷哼道,“可你莫忘了,还有张破纸!画着你的大头!你就等着你娘给你送一辈子牢饭罢!”
一张纸,被宿树根重重地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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