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平的脚终于停了,怔怔地望着那张告示,突然一个转身屈膝,对着宿树根“咚”地跪了下去,泪水再次扑簌:“父亲……宿平不孝!”
“男人有泪别老掉……”宿树根叹了口气,上前扶起儿子,抓着他的肩膀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宿平立即拭泪道:“什么办法?”
宿树根忽地哈哈一笑道:“方才听你小子说一个能打十个,也不知是不是吹牛……你若不是吹牛,明日便带着灵儿跑路!”
宿平当下便是猛地一个摇头:“不成!我若带着灵儿跑了,父亲母亲必要受牵连!”
宿树根道:“有甚牵连?还能拿我们抵命不成?”
就在此时,却听继康突然插道:
“不用抵命、不用抵命……我这里有个现成的法子,不消花那五千两,不消去吃牢饭,也不消带人跑路,更保管那张家息事宁人,绝口不提此事。”
一句话,拉住了屋内四人的目光。
这四人异口同声道:“什么法子?”
继康微微一笑,用指头点了点桌面,神秘道:“煨鸡尚在炭灰堆里烘着,还没到荷叶开包的时候……”
……
翌日天刚微亮,贾瘦兽便骑马离开了半山沿,风雷寨送信去了。
宿平也早早地出门。
反倒是继康最为悠闲,慢腾腾起了床,吸噜噜地喝了两碗粥,施施然地跟着孙犟头牵着老牛下了地。他虽是大赵朝廷悬赏了六十来年的头号重犯,且不说那全国上下的通缉令是否已烂了干净,此刻来到这乡野之间,更不怕有人能将其认了出来,何况他今日又多了个身份,是孙犟头的老伙计,前来省友的。
宿平避开有人之处,远远地绕着村外迂了半圈,来到自家的院子后头。
孙犟头说得不差,他昨夜亦因天色未瞧清楚,宿家院子的西边,多了一间不大不小的屋子,门口的椅子上还懒躺着两人,看装扮的模样,正与那日追捕他的张家家丁如出一辙。
这两人自然不能发觉宿平的存在。
轻轻巧巧一个筋斗翻了进去,宿平刚一站定,一颗心便沉了下来。
一个少女正看着他,头发梳地有些凌乱,却掩不住一张俏生生的脸,大致是因宿平来得实在太过突兀,瞪起的大眼睛有些惊恐,嘴巴微微张开。
宿平怕的就是眼前之人将他当成了翻墙的贼、大嚷出去,一步蹿至对方跟前将她搂住,右手堵向她的嘴巴,沉声道:“灵儿莫叫!”
宿灵看清来人,那双大眼睛刹那再次一亮,可旋即便又黯淡了下去,既不点头,也不摇头,甚至没有去推开那只捂着嘴的手,就这样定定地看着宿平。
她这样看着宿平的时候,宿平也正看着她。
宿平突然觉得自己的喉咙没来由地一阵抽搐。他已见过了太多的人,那些人的眼神千种百态,愉快的,兴奋的,烦恼的,失落的,忧郁的,害怕的,甚至绝望的,但他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眼神,仿佛好像在对着一副画,画这副画的人是个丹青高手,这副画也画到了最后的一处,画中之人的眼睛本该用的是砚台里的一点浓墨,极浓的墨,黑得发亮的墨,可那丹青高手却不小心将毫尖点到了笔洗的水中,于是画中之人的眼睛化了……涣散……无神……甚至透着死气……这正是宿平此刻从他妹妹的眼里看到的东西。
“灵儿,快去洗脸,该用早饭了……”母亲从屋门才一走出,抬头就见自己的女儿被一个高高的男子捂了嘴、擒在了怀里,登时吓了一跳,一怔之后便要张口喊出“救命”。
宿平早闻得母亲声音,惊觉回头之下,已然迟了。
幸好此时宿树根赶来得巧,伸手扯了妻子一把,打断她的话头:“莫要声张!——你还不快进来!”
“灵儿,咱们回屋。”宿平轻声道了一句,却是不得对方回音,一叹之下,只得轻轻拉起妹妹的手。宿灵好似个没了魂儿的人,不言不语地任由她哥哥领着走,目光仍半刻不离宿平的脸。
“平儿,你是平儿!”宿母恍神之后,当即认出了宿平,虽然人更高了,脸更瘦了,但就是一眼认了出来。
“母亲!”宿平在门口跪了下去。
宿母一把抱住儿子的头,拥在怀里,眼泪瞬间滑了出来,却是笑道:“你没事,平儿没事,太好了,太好了……”
宿树根四周望了一眼,揽过妻子的手臂道:“来来来,咱们回屋说。”
“呵呵,这还是咱们的家么?连说个话都不敢大声,又是捂嘴,又是回屋的。”
宿灵突然开口笑了,声音不大,也依旧像以前那么清脆,可那原先无神的眼睛里满是玩味,一种本不属于十五岁少女的世故和讥讽。
没有人责怪她,有的只是心疼。
一家人进了屋。
宿母一边抹泪,一边说道:“快快告诉母亲,这一年两个半月怎么过的?”
宿树根立即朝宿平使了个眼色。
宿平知道昨晚父亲是偷偷瞒着母亲和灵儿出来的,也与他商量好了对词,自然不能将自己在外头的那些经历如实相告。
宿平正要开口说起,却听宿灵突然插道:“我不想听,我只想知道一事。”
宿平闻言叹了口气,道:“灵儿,哥哥对不起你。”
宿灵仿若没有听见一般,只冷冷问道:“你到底杀了人没有?”
宿母心头一紧,也立刻屏息静听。
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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