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记得了……”屈卓,这个曾经的黑卫统领,咬牙狞笑道:“我杀过如此多人,怎会记得一个小和尚?!……”他艰难转头,死盯着张莫问,似笑非笑中挣扎给予敌手他所能做到的一切打击。
张莫问漠然前视,猛抽出剑,将屈卓一踹在地。
“没关系。我记得!”张莫问冷冷说完,甩脱剑上血水,跨过屈卓丢落的长刀,去向大殿。
屈卓的目光散漫开,他记忆中白马少年的背影,终与面前这个人重合起来。
“父皇,早就抛弃了我……”看见储化及的第一眼,今上储玄以懒懒坐在皇座之上,一手抻着面颊,却突然红了眼。
香炉,幔帐,朱红的攀龙梁柱,像血色在升腾。
“父亲抛弃了我们每一个人……我们都是棋子,去完成他的意志。”储化及站在殿中,平静说道。
“我知道一切都与父皇有关……我曾得到过一只机关盒,内中有张字条,写着‘寡人无玺’……字条被折成四方扣的形状……”储化及:“四方唯尊扣,这是父皇最喜欢的纸扣,小时间,他总折给我看……他不知道吗,我一直想变成他的样子!……”
“所以,你害死了大哥?……”储化及打断他道。
“哈——!在虎狼四顾中推行文治,也算是一种德行吗?!大哥会使国家灭亡,可我,我本该开创一个荣享百年的帝国!……没想到啊,没想到啊!父皇那传言中的梦想,竟真的要实现了?!”储玄以起身吼道。
“这已经不只是梦想。”储化及安然道。
“半夏呢,今日,一直都没有见到他……”储玄以泄了气似的忽问:“放了他,我没有别的要求。”
“他走了!……”张莫问正独自持剑守在殿门边,见储化及亦看向自己,不禁抢说道。
“……他不会再回来。”张莫问移开眼眸,又补充一句。
“是吗?”储玄以幽幽笑道。
“他早就该离开了……我不愿见他再去向同一条轨迹,投入同一种漩涡。”储玄以真正舒缓下来,道:“若不是我太过懦弱,他的父亲也不会死。商阙,他亦如我的兄长,他是我的手足!……是我太过在意,只因那传国玺印代表父皇的抉择。父皇他不满意我吗,我终是得不到传国的证据!……可皇兄也骗了我,皇兄他,竟也是个没有玉玺的皇上!……商阙,是商阙……他用死封存住过往,更是在告诉我,我可以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实力……”
储玄以真正成长起来,就是在那天,商半夏的父亲商阙坠塔的那天。从此,一个血液热腾的少年蜕变为真正的政客。他于是放弃一切英雄主义,他于是只与现实为伍,幻想与浪漫将至他于死地。
“你也要杀了我吗?……”储玄以道。
“大哥死了,只因你不够强大,他不得不死。”储化及道:“你不需要死,你即将看见的力量,那种力量,强大到不需要你死。”
“是吗……呵呵……父皇看到的未来,比谁都要辉煌伟大!……输了,彻底输了,不过输给自己的父亲,也不算可耻!……”储玄以长叹。
“玄以,这不是谁的错。父亲……在藐视我们每一个人。”储化及说完,向张莫问轻点头示意。
这是储氏兄弟二人在漫长岁月后的初次相逢,也是他们此生最后一次相见。
送走储玄以,张莫问转回养心殿,储化及一人孑然,望向当中的皇座。
“……你知道我心中最愧疚的人是谁?”储化及问道。
张莫问没有回答,这,根本不是一个提问。
“当年那个替我死了的孩子。我亲眼看见,他的面目被猛虎撕扯得稀烂……父皇却叫我看着。‘没有回头路了。’父皇这样对我说。”储化及的声音愈见归于沉寂:“他总出现在我的噩梦里。我在夜晚,不敢闭上眼睛……”
“……是今晚吗?”良久,储化及转头问道。
“就在今晚。”张莫问禀道。
“唉……”储化及道:“那么今晚,我也无法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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