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亲王,我唱得好吗?”那人以大穆语生硬地说道,她手上仍在不断拨动琴弦,琵琶的声音掩盖过了她自己的声音。这样生涩沙哑的语调,竟莫名有些吸引人。
“凤御唱得甚好。”萧淮楚有些不自在地说道。他本以为这只是起首的一段寒暄。西凉凤御亲自为他奏琴唱曲,在他看来就是臣服的姿势。然而暗战在他没有知觉的时候开启,第一回合,他便被凤御将了一军。这种感觉,非常的不痛快。
“律亲王终于相信我是凤御了。”那声音愉快说道,“想要得到律亲王的信任,还真是不容易。”琵琶弦仍然在琤瑽拨响,让她的声音显得凌乱而嘈杂。
“本王只是没想到,凤御是一个女人。”
“凤御是男是女,都不重要。凤御只是一个符号,有着共同的使命。”
“对于本王来说,很重要。本王很想知道,到底是怎样一个女人,能让我的皇兄连失五城。”
“只要律亲王愿意合作,自然迟早会知道。”
“你们三番两次找我,究竟想如何合作?”
白纱之后女子手拂五弦,轻笑道:“说来也简单。我们想让律亲王你,做大穆的皇帝。”
歌楼之中,西凉的调子,大穆的曲子,悲凉的、欢跃的;雅致的、俚俗的,长调、小令,热辣露骨、绮情艳思,都被揉做一处,织成了长乐坊一张无日无夜、纵情欢娱的大网。大穆平日里穿着厚重礼服的男子,在这里被西凉的歌姬把那一层虚伪的表皮剥得一干二净。葡萄美酒,千觞不醉;胡旋多姿,击破羯鼓。
萧淮楚脑子一冷一热,耳边嗡嗡作响,忽的疾步起身,电光火石之间拔出腰间宝剑,将那白纱一斩两半,剑尖抵上那女子喉咙。然而剑尖着力处生硬,女子面容死气沉沉,细细观之,竟是个披长发、着白衣,抱着琵琶的提线泥偶!
萧淮楚心中一骇,还未来得及呼唤随从,只听见“啪!”“啪!”“啪!”三声击掌,从屏风后面又走出一人,脸戴面具,黑衣黑带,滚绣金边。
“律亲王好剑法!”
仍是那女子略带沙哑的声音。然而那黑衣人身材魁梧,手指硬长,分明就是个男人。那屏风绘着大漠落日,影影绰绰地看见后面还坐着一人。
这西凉妖孽,装神弄鬼!萧淮楚火上心头,旋剑便刺!这时忽闻风声如唳,额头一凉,刺痛砭入骨中,这才知一支利箭已至额前。
那黑衣人前伸二指,堪堪捏住那箭的箭尾羽翎。
“律亲王,今夜我来见你,是真心实意。为何一定要逼得我们兵戎相见?”
萧淮楚自知不是那黑衣人的对手。贯虹向来狡兔三窟,惯于使诈,他亦不敢轻举妄动,冷声道:“你既然真心实意,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又闻弦音数声,那凤御道:“律亲王眼中尚有杀意。”
萧淮楚收剑入鞘,发出“铮”的一声。那黑衣人亦缓缓收回那支羽箭。
“律亲王雄才大略,仁德兼备,吾王每每提到律亲王,都赞许有加,曰:’倘是律亲王萧淮楚做那大穆皇帝,我西凉和大穆定是能两国交好,再不起战。只可惜如今萧淳风重兵戈,嗜杀戮,逼得我们不得不兴兵御守,两国之间,战火不绝,百姓苦不堪言。’律亲王,吾王苦心,你可能明白?”
萧淮楚闻言冷哼道:“尔等西凉蛮夷,觊觎我大穆江山,杀我族人百姓,出尔反尔,无信无义!本王岂会信你的鬼话!”
那黑衣人将堂中那椅子搬来,又将其余灯火灭去,只余下屏风旁的一座高烛。堂中烛影摇移,那黑衣人又不见了踪迹。萧淮楚正要作声,忽听见“哧”的一声,那屏风后又亮起一盏灯来,女子清丽端庄的剪影落在屏风上,引人臆想遐迩。
“麟阁将,玉堂臣,总被消磨……”那凤御轻轻吟唱,弦声低沉如咽。
“冯唐易老,李广难封。律亲王还想消磨到几时?消磨到白发皤然,齿摇发脱;消磨到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那弦声忽转激越,尖锐抬高,宛如一根钢丝高高抛入空中。“过去常朝,都是律亲王您亲自主持,今日太子一回朝,你便不得不将这朝政让将于他。”
这样暗的光线中,萧淮楚的目光也渐渐阴冷下来。
昨日尚书省来人告知,太子今日要亲自临朝。这是十多年来,不曾有过的事。过去萧淳风偶尔回京,也甚少过问政事。他萧淮楚不是皇帝,胜似皇帝,却被尚书省这么轻轻巧巧的一句话,便给夺了权。他心中愈想愈是气闷,愈想愈是不忿,愈是索性告病在府,不在朝堂与萧淳风相见。
弦声嘈切,错杂而弹。
“你是否注意到,萧淳风所服绛纱袍,乃是与皇帝同制,而你,只能穿朱明服。他可以正大光明立于丹墀之上,而你,只能卑立于下。”
萧淮楚心中,仿佛有一根弦,已经被拉得很紧很紧,但依然维持着平衡。然而这时,一只手猛然深将过来,将其扯断、揉碎、碾作齑粉!
他仍然紧咬着牙,“他是太子,这本就是太子之制。我身为亲王,自当辅佐,岂能与之争锋?你这西凉妖女,休得离间我们兄弟!”
“你们大穆人曾有一句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那么皇帝、太子,宁有种乎?凭什么他就是太子,而你不是?就因为他比你早生一年?这些年,理政的都是你,律亲王。朝野上下,知道的也都是你,律亲王萧淮楚!”
“你就真的甘心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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