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树上那个人来说,我似乎并不存在。他无声无息地生活在茂密的树叶之中,除了第一次被我发现时看了我一眼之外,再没看过我。而我也从未看清他的长相,只知道他头发长而杂乱,几乎盖住了整张脸,脸上满是污秽。他动作奇快,且悄无声息,抓捕飞鸟易如反掌,而且总能在我发现之前将身体藏入树叶中。
“你让我想起一个人,”我站在树下,并不抬头望,只看着前方,“那个人是我的朋友,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他并不回应,但我知道他在听。从我一开始对他讲述起,我就知道他一字不落地听着。这是一种无比肯定的感觉,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我不知道那人现在怎么样了,我只是觉得愧疚,也许真的像另一个人说,一切都是我的错。”
我不再往下说了,心里百感交集。
“是你毁了这个村子,你和曾经坐在你这个位子上的人毁了一代又一代的梦里人。”我盯着钱村长的眼睛。
他给鲁队长使了个眼色,意思是“马上干掉他们!”
我朝鲁队长看过去,正好与他目光相碰。他立即将目光移回施黛兰身上,手上的刀子离施黛兰和孩子又近了些。我试图站起来。
“别动!”鲁队长的底气回来了些。
“你可以杀了我,但请放过孩子。”施黛兰以她一贯的平静口吻说。
鲁队长狞笑道:“现在你们全死定了。”
这时候外面冲进来一个人,满头满脸的血,大喊着:“钱村长,钱村长,救命啊!”
在他身后是大批的人,像被追赶的野兽一样冲进来。
鲁队长下意识地朝这些人看去。就在他回头的一瞬间,发现自己的拿着刀的手臂不见了,它正躺在地上,刀子依然被紧紧攥着。站在这条手臂旁边的,是嘴角滴着血的哈勃。鲁队长眼神空洞地望着自己的手臂,然后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喊。没人知道他喊的是什么。
“都别动!别过来!”钱村长叫道。
人群真的被他震慑住了,不再往前。看来即便是处于疯狂的人群,权威的威信依然不可动摇。我趁机站起来,背上的疼痛让我想死。
“乡亲们,就是这些人!”亲村长抬起手用力指向我们,“毁了我们的村子!只有将他们统统消灭,我们才能重新回到以前和睦幸福的日子。只要他们一被消灭,我向大家保证,我一定会再次带领大家回到以前的日子!”
我很想反驳他,可是我说不出话,口干舌燥,浑身无力。而且即便我指出他话中所有显而易见的荒谬和不合逻辑之处,那些人也不会相信我。无论钱村长说什么,都是真理。而我们依然是敌人,并且永远是。
现在这些人正看着我们,这些失去了灵魂的乌合之众。
“你们还在等什么!把他们统统消灭!”钱村长叫嚣着,用力过度使他的嗓子十分沙哑。
这些人对哈勃依然心存畏惧,即使哈勃的腿上血如泉涌。鲁队长嘶叫着走来走去,像一个疯子。
“你们看看这些人,鲁队长被这些穷凶极恶的入侵者弄成什么样了,你们还在等什么!”钱村长一次又一次地鼓动着他们。
人群开始骚动了,有人朝我们慢慢地走过来,是个女人,手中拿着刀子,眼神无比决绝,这个眼神告诉我,她要跟我们拼了,跟我们这些穷凶极恶的入侵者拼了。我抓紧匕首,“世事艰险”,我今天就要丧命于此了。如果在我剩下最后一口气时,施黛兰和孩子还活着,那我就用这最后一口气将她们杀死,不能让她们落入这些人手中。我死死盯着那个朝我走来的人的眼睛,告诉她,再往前走只有死路一条。
而哈勃远比我想象的聪明。他闪电般扑向钱村长,将他按在脚下,一声怒吼告诉大家,你们要是再动一下,他脚下的这个人将被撕成碎片。
“别动!都别动!”钱村长自己替哈勃说了这句话。
“这就是你们的钱村长,一个只顾自己死活不管你们死活的孬种,我不明白你们怎么会任这样一个无耻之徒摆布。”我看着已走到我面前的女人说道。
她看了看满脸恐慌的钱村长,再看看我,又转回去看了看哈勃。“你们是入侵者。”她说。
“我们不是,我们只是路过。”
“那你为什么要毁灭我们的村子?”
“我们没有毁灭你们的村子,是钱村长和鲁队长毁了你们。”
我相信钱村长此时的形象正在撼动着她的世界观,而她自己则在竭力不让这世界观崩塌。
“少废话!杀了他救出钱村长!”一个声音大喊着。但这个人却并不出现。
“我们不过是想离开。”我对眼前的女人说。
她没有说话。
“没有钱村长,你们可以过得更好。”我看到她在看钱村长。
她的眼神告诉我,她在与她行将崩溃的世界观做最后的斗争,她不愿相信钱村长是个会求饶的人,他是一个伟大的存在,神一般的人。
“你们杀不了钱村长,他是主的代言人,他不会死,主会保护他。”她的眼神似乎在瞬间坚定了。
我感到绝望。
“我们只想离开。”我说,近乎哀求的。
“你们杀不了他。”她只是一遍遍地重复着。
此时我看出哈勃已经失去了耐心。
“哈勃,别冲动。”我说,“那鲁队长呢,他是不是也收到主的保护,我杀得了他吗?”我打算拿他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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