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过后,我在宫中行事越发小心谨慎,那翡翠手串之事,我也只是默默揣在心里,不曾向他人开口讲起。
是日,载湉自养心殿东暖阁下了朝回了后殿,竟极是翳闷不乐,当下不用膳,也不许旁人打扰,便把自己关进了三希堂内。
我见此,便问向刘和才道:“怎地万岁爷竟这般龙颜不悦?”
刘和才听罢,摇了摇头,叹气道:“还不是因着那些洋鬼子总闹事嘛!今儿个上朝的时候儿,老佛爷好像又在四川的事儿上和咱们万岁爷意见不一,最后闹得上头两边儿都不太高兴!散朝的时候儿,万岁爷跟老佛爷跪安,老佛爷都没理会咱万岁爷!唉!你说这天下什么时候才能太平啊?”
我听闻心下也是不好受,望了望书房,皱眉道:“最近政务繁重,万岁爷本就心力焦瘁,如今一来怕是越发心火郁盛了!有劳刘公公吩咐小厨房做碗莲子粥来,我去劝劝万岁爷,眼下这要紧的节骨眼儿,断不可让万岁爷的龙体出了半分岔子!”
刘和才听罢,点了点头道:“是了!我这就去,倒是辛苦你了!”
我微微一笑,便上前轻轻叩门,只听得载湉当下便在房内怫然怒道:“朕不是说过吗?!朕谁也不见!”
我闻言,当下微怔,片刻方低声开口道:“万岁爷……可否准奴婢进去回话?”
话音未落,我便见得门当下已开,载湉静立在我跟前,一双星眸中尽是失落,他见是我,便开口道:“进来罢!”
入得其室,但见其内空间极小,却倒也窗明几净,古朴雅致。一楠木雕花隔扇分其南北二室,里间乾隆御书“怀抱观古今,深心託豪素”挂于墙上,“三希堂”匾额高悬于其上。一高炕临落地槛窗而置,其坐东面西处设一紫檀水波云龙宝座;墙上挂满了霁蓝描金宝相花壁瓶及天蓝釉夔龙戏珠纹等插花壁瓶,壁瓶之中尽插花卉。目光所及,但见各路诗书画印;鼻间充盈,墨香与花香浓淡相宜。
载湉若有所思地望着乾隆御笔“三希堂”匾额,片刻,方苦笑道:“三希,其意在‘士希贤,贤希圣,圣希天’,高宗本意在告诫后世子孙皆可做光耀大清的知天之君。如今我实在愧对祖宗圣训,非但做不了这知天之君,就连知臣之君都做不了!”
我心下悄然泛起丝丝酸涩,继而开口问他道:“万岁爷何出此言呢?”
载湉目光沉痛异常,即刻愤懑道:“今日早朝我与皇太后又是政见相左!我实在不明白!为何夷人杀我子民、吞我疆土、欺我良民,我们非但不与之相抗,到头来还要赔款相让,任其唾面自干!如今泰西各国与大清构衅,钤束我朝子民,至拂舆情,天下早已是诟詈之声大作,民怨沸腾!前些日子,我已是命川督刘秉璋查办此事,刘秉璋将杀害百姓的乱民石汇、教绅罗元义绳之以法,为民除害,有何错处?为何皇太后非要让刘秉璋这样的忠良之臣革职回籍?我有心维护刘秉璋,为此据理力争,可皇太后却在满朝文武面前将我痛斥!”
我听闻,一时心下作痛,当下竟不知作何言语,可终是开口劝慰道:“皇太后这么做,或许是有她的道理和苦衷!万岁爷当体恤啊!”
载湉听罢,却言辞激动道:“素日里我事事皆由着她!可这次,我断不退让分毫!刘秉璋乃三朝老臣,他奉职数十载清正为国,剿太平乱贼、平捻军匪乱、击退法军进犯,为了大清,甚至将自己的爱子拱手相送!他又何罪之有?反观如今朝野,佞臣奸邪擅政,肆奸植党,招权纳贿,侵吞国帑,剥下欺上,行尽不忠不法之事!可皇太后非但不将其严惩,反倒是赏识器重他们多年!我身为人君,岂能亲小人,伤贤臣?如今之事,我若退让,我又有何颜面面对天下百姓?又如何面对列祖列宗?今儿个下午刘秉璋便入宫面圣,无论如何我也定要为他讨个说法!”
我一时无言,心下尽是无可奈何,如今的清廷已是腐溃至此,只怕载湉一人有心振济朝纲终是无力回天罢!
略作思忖,我便开口劝慰他道:“一叶障目便不见泰山,百叶障目恐怕更是难得其行!如今皇太后身旁小人进尽谗言,她老人家难免不受其蒙惑。万岁爷有心作为是好的!可到底也要顾全皇太后的颜面,您若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与她屡发争执,定是会让她老人家为难。您想想,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这树还活张皮呢,更何况她老人家素来要脸面,如今这口气堵在心里难受,只怕是心火难消,眼下正在气头儿上!您说什么她怕是都听不进去了!处难处之人愈宜厚,处至急之事愈宜缓,如今万岁爷当行渐行缓进之法,示个弱,服个软,待皇太后消了气,您再向她和谈心意,岂不是好过如今母子二人针锋相对、两边为难?”
载湉听罢,眉间微展,而后说道:“你说的是!倒是我思虑不周了!午时过后,我和皇太后在乾清宫面会大臣,你便也和我一同随行罢!”
正说着,只听得当下刘和才手中拿着碗,在门外谦谨道:“方才小厨房特为万岁爷备了些莲子粥,万岁爷先用些罢!”
我上前接过,笑道:“万岁爷还是先用些膳罢!咱们大清这片天还指望着您来撑呢!说句犯忌的话,眼下您若是不爱惜着自个儿的龙体,出什么差池,大清国又能指望谁来顶门立户呢?”
刘和才忙在一旁帮腔道:“正是呢!万岁爷是大清的天,大清的天可不能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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