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湉听罢,终是道:“你们说的是!朕便是为了这天下的四万万子民,也绝不能垮了!”
好容易进了碗粥,载湉竟一刻都不肯歇着,便急急欲前往乾清宫。
我见此,忙道:“眼下既非上朝,又非会晤外国使臣,只不过去见大臣,万岁爷怎还穿着朝服?不若现下更件常服再去亦是不迟啊!”
载湉当下认真道:“夷人在我疆土放诞无礼,其所至尚得朕以礼相待,如今忠良之臣所至,岂有不得礼遇的道理?”
载湉言罢,便急急上了肩舆前往乾清宫。
片刻,至乾清宫内,当下便见得群臣皆是垂手静立于殿内,其中一老者身着石青色锦鸡补服,头冠珊瑚花翎顶戴,皓首苍颜,面容清矍,风度儒雅而不失伟健,尤为显眼。
见天子已至,群臣皆是齐行跪礼道:“恭请皇上圣安!”
载湉于宝座前正襟危坐,正色道:“众卿平身!”
众臣皆起身道:“谢皇上!”
当下,便听得载湉望向方才那老者声色柔和地关切道:“只不过两年未见,刘卿怎苍老了这么多?一路从川至京可还好?”
想是那老者便是刘秉璋,当下只见得他闻言一笑,脸上的皱纹漾开,答道:“臣一路顺利,谢皇上挂念关怀!老臣已入花甲之年,已是老朽!如今朝中青年才俊有如过江之鲫,臣只恨未报国恩,却已是衰鬓先斑!”言罢,他便轻垂下了头,言语间难掩无奈凄凉。
载湉不忍见刘秉璋如此,眸色中尽是怜惜,当下便开口劝慰道:“岁老根弥壮,阳骄叶更阴。刘卿乃是大清栋梁,又岂能妄自菲薄?你这么多年的忠心和苦心,朕何尝不知?朕非赵王,自然不会让你如廉颇般空有报国壮志而不得酬!”
正说着,便听得外头高唱道:“圣母皇太后驾到!”
当是之时,众臣便叩拜高呼道:“恭请圣母皇太后金安!”
载湉忙上前,欲扶慈禧太后入座,可慈禧太后当下却是冷着脸视若无睹,径自便走向载湉身旁的宝座。待她入座端坐后,方向群臣开口道:“都起来罢!”
我偷偷望向载湉,只见他当下却是讪笑着,一时好不尴尬。
只听得慈禧太后一时肃然道:“前些日子川东又起祸乱,刘秉璋,你可知罪啊?”
慈禧太后语气一凛,群臣立作惶恐之态。刘秉璋却是神色泰然,缓缓跪下道:“臣已老朽,恕臣愚钝,不知臣何罪之有?臣在此恭聆圣训!”
慈禧太后见此,当下愠怒道:“何罪之有?你身为四川总督,自川各省城滋事之始,你非但不派兵弹压,竟漠然不理!如今无业乱民愈聚愈多,才使得今日教案之祸层见累出!我念你是三朝老臣,起先御史吴光奎等言官弹劾你之时,都是我帮你拦着压着,不许他们再提!可如今你非但不知罪自省,反倒理直气壮地问起我来?”
刘秉璋听罢,依旧神色平静道:“恕微臣直言!巴蜀之祸,其过不在民。教匪多假借‘传教’之名,实则公行不法,其安分不妄为者寡之又寡!教匪斥不奉教之良民为异端,滥杀无辜、强抢民居、欺压百姓,且屡教不改,不听劝阻!如今天下民怨沸腾,川民之哄然群起,实为义愤所形,非乱民可比。民教冲突当日,百姓皆垂涕明誓‘上报圣贤仙佛,天地之光;下报祖宗父母,大清圣皇’,民知为国而不知畏夷,知报国恩而不知感私惠,知尽忠而不知自恤。百姓忠君爱国之丹忱,何罪之有?此等良民,岂可惩处弹压?臣以为朝廷当善用民心,引以为助,尽戮犯华之夷酋逆贼!”言罢,刘秉璋早已是眼眶微红,热泪盈眶。
一时间,四下皆静。
半晌,方听得慈禧太后开口道:“诸国往来,难免不生摩擦!眼下当以顾全和之大局!断不可衅自我开,转滋口实!若是将那几个传教士当街问斩,定是会使得泰西各国不满,适时激成变乱,有伤我朝与各国情谊!既是如此,你不若将其释放,以保大局,着眼长久!”
还未待刘秉璋回话,只见当下载湉立下宝座,跪言道:“还望皇太后慎思!如若其为良善之辈,又怎会犯我中土,欺我子民?此时妥协,非构和也,实为宽纵其过!如此只怕会使得他们日后会越发骄狂放肆!子臣以为,刘秉璋措置无不得当,犯我德邦、欺我子民者,当斩!今当严惩那几个狂徒以慰天下子民,以示儆戒!”
慈禧太后见此,冷冷道:“皇帝,你资历尚浅!若是果真如你所言,斩杀了那几人,那必将惹祸招殃!不若便放了那几人,以保全和局!”
载湉闻言,急道:“太后!那几个洋人的命是命,难道我大清子民的命就不是命了么?我大清四万万子民何辜?那些枉死的义士又何辜?民心于国,如人之血脉,一日不可废!子臣身为人君,实不忍见天下臣民受辱!实不愿误国伤民!还望皇太后三思!”
慈禧太后一时不作声,群臣亦是噤若寒蝉。半晌,慈禧太后方开口说道:“刘秉璋,这么些年了,无论那些言官如何弹劾你,我都帮你压下来,如今我不求你知恩图报!可你是大儒,应当明白尊卑有序的道理罢?你身为人臣,而无人臣之礼!两宫面前,言语多有顶撞触忤!你即便不顾及我的面子,也当顾及皇帝的天威!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竟让你如此无礼放肆?!”
我听得此言,不由得心下暗自冷笑:刘秉璋只不过是就事论事,何曾言语不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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