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年轻的母亲见奚筠邗一下子沉默了下去,看到他紧缩的眉头和略显僵硬的脸部肌肉,也没有再说下去。她再次低下头仔细地端详起怀里的孩子来,唯一空出来的右手时不时地轻轻拍打着孩子的后背,有时候也会认真地把孩子的衣袄往下扯两扯,生怕孩子着凉受冻了。她不露声色地一直微笑着,整个身体轻微弯成一张摇篮床缓缓地来回摆动,仿佛此时此刻她正拥有着无与伦比的财富。
过了会儿,奚筠邗感觉好多了,他似乎已经从刚才的沉思中扭转了回来。事实上大多时候,对于“我们为什么而活”这一类深奥的哲学命题,没有多少人可以一直斡旋下去,往往在一刻的深陷之中后便会迅速被生活的平凡与琐碎拉回到洪流之中来。毕竟生活还要继续,路还要走,而这样的沉思终究只是生命中的一段插曲而已,不必太过执着。
“你刚才说因为思念的缘故才会出来远行的,对吗?”奚筠邗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故事,便主动问了那位母亲一句,显然他们已经跨越了陌生人之间最初的那堵拘谨之墙。
“嗯?”她听到沉思中的奚筠邗突然说话了,猛一抬头,顿了顿后反应过来,“对呀,就像我们俩,我带她去她外婆家住几个月,都出生7个月了,还没见过外公外婆呢!”说着她朝着孩子努了努嘴,随后不好意思地冲奚筠邗笑了笑。可这笑里面,奚筠邗看到的分明就是一丝隐匿的、不易察觉的淡淡忧伤。他不禁有些怅然,因为最擅长观察别人面部表情的变化以及隐藏在这种细微变化中的感情波澜,直觉告诉他,她很坚强,坚强到可以一直微笑地生活,哪怕是命运会经常带来她不想要的东西。
“哦,那她外婆家真的有点远啊!”奚筠邗接过话题,小心礼貌地回了一句。
“是啊,要是近一点多好,我就可以常常带她去看看她外婆,看看她舅舅,看看她的哥哥姐姐们。”她还是笑着说完了,可这一次,忧伤的味道显然被冲淡了许多。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奚筠邗安慰地说道,“外婆家远一点没有多大关系,现在交通发达,就算是天南地北也可以在几天之内到达。”说完他直了直身子,扭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眼神里放出一丝光芒来,继续说道:“还有一点我觉得是很重要的,离外婆家远的孩子虽然平时不能常常到外婆家,享受来自上上一辈的关爱,但是一旦相逢那就比平常见面的自然要亲得多。“
是呀,这种远距离的亲情温暖不仅不会中断,反而会被时光温柔地铭记着,经历过无数个相思却不成疾的日夜,偶尔联系却彼此挂念,最终几年甚至几十年后的相见则会一切都加倍偿还回来的。离外婆远的孩子隔着几年见到他们在漫漫岁月之中想念的外婆时,亲情会显得弥足珍贵许多,大家会更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重逢。
火车车轮经过两节铁轨连接处时发出了咣当一声,奚筠邗轻轻地看了一眼那个在怀抱中熟睡着的婴儿,舒心地笑了。
“你说得挺对的,我想她外婆见到她一定会很高兴的,我妈妈打电话催我还几次说带外孙女回去给她看看呢!”她露出了迷人的、幸福的微笑,额前的刘海如一条蜿蜒安静的河流缓缓摆动,母性的光芒使她又多了一种引人入胜的特质。
奚筠邗把目光对准了那张酣睡着的婴儿脸,静静的,自然的,也许现在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些什么。“你可真幸福啊,小家伙,马上就可以见到你亲爱的外婆了,她一定会轻轻地抱起你来,摇晃你的小身体,哄你进入美妙的梦乡。你知道我有多么羡慕你吗?我的外婆也住在离我很远的地方,我多想像你这样从小就去看看她。”奚筠邗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之中,他没有想到心里会对一个还在襁褓之中的婴儿说出这番话。
或许同是天涯的沦落人,相逢时心中早已激起无边的共鸣,根本就不会有任何交流的障碍,年龄、语言、思想,毫无疑问,都包括在内。
当人回忆往事的时候,记忆所及处,内心世界往往就会有波动,或惊天骇浪后暗流涌动,或微微涟漪后风平浪静。经历了这么多,奚筠邗也早已领会到了“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空云卷云舒”这句话中蕴藏着的哲学味道,学会了平静地对待生活中的每一件事情,客观冷静地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每次当他想起自己那隔着千山万水的外婆的时候,他总是会释然地笑笑,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虽然眼泪在幼年时代替代了欢乐,思念成疾替代了家庭团聚,好在一切都成为了过去,生活还是要继续。
他在心里默默地向那位即将要见到她外婆的孩子诉说了自己的故事,即使她还那么小,看起来还那么地柔弱,但奚筠邗觉得她就像是小时候的自己,可是只是命运会有所不同。不过她一定可以感受到他的内心,一定可以在她逐渐成长的日子里也同样平静地回忆起自己小时候的这段往事。
时光总是这么容易地把所有人抛在了后面,这列火车不知不觉在绵延千里的铁轨上已经呼啸了一段时间了。
奚筠邗抬起左手,看了看高考那年父亲给自己买的手表,19点36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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