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崇明在南楚、双雁一带各驻军三十万,交由陈戍、张猛统帅,一来防备南楚余势卷土重来,二来抵御西越兴兵东侵。除此之外,还有二十万军队驻守在淮南。不过,如今淮南的军权已不再掌控在淮南王手中,淮南王俨然已成空架子,曾经的风头一去不复。
淮南和南楚、双雁一样,军政大权由刘崇明敕封的将军手握。不过历朝历代的皇帝都明白,纵使是心腹亲信,说不准哪日也有倒戈的时候。因此,名义上各军的将领为统帅,可实质上,调遣军队的权力还是掌握在皇帝手中,调军出兵都须他亲授虎符。青铜伏虎,一劈为二,一半在将帅,一半于天子,只有当二者合一之时,方可调兵。
如此一来,也算是万无一失了。
南楚平定后,刘崇明在南疆封赏犒劳三军将士后,御驾随即班师回朝。
回京那日,是难得的艳阳天。
桃枝将我扶出冬霁殿,这些天我整日躲在殿中,已有许久不曾见如此骄阳,烈日灼灼,烤得我整个人有些恍惚。
骄阳下,三军将士已排成长列,猎猎旌旗迎风飘展。我放眼望去,却一眼瞧见了囚车中的霍时徽。他伤得不轻,半颓着靠坐在囚车的铁栅栏上,只是即使这般,他的神色却依旧泰然。我有些担心他的伤势,可桃枝和几个宫人在一旁搀着我,隔得又有些远,只能侧过头遥望了一眼。
我正准备回头,他突然抬眼。他也看见我了,只见他朝我点头颔首,然后苦笑着眨了眨眼。我不曾想他会忽然抬眸,怔了一怔。
我被宫婢们扶着前行,停不得步。他别过头来打量我,眉头逐渐攒紧,像是在替我担心。
我忽然有些心酸,他已是自身难保,为何还要管我这份闲愁?
“娘娘……”桃枝忽然摇了摇我的手臂。
我回过首看了一眼桃枝,只见她和身边的一众宫人忽然跪下。我的心不由得地一紧。我没有抬头,站在原地用余光朝着她们行礼的方向看去,一眼便看见了他那匹棕红汗血马的马蹄,以及金阳漫过的地面上投出的一团阴影。那影子的脊背挺得笔直,俨然一副君临天下、俯瞰万物的架势。
想必他已经在这很久了,应是什么都看见了。我即便是垂着眼,也能想见他此刻的凛冽神情。
怕什么,左不过就是杀了我?我索性嘲讽地抬眸朝他望去,视线与他撞了个正着。他正望着我,只是眼中并无从前的忿恨与怒气,神情淡漠,七魂失了六魄。他许是没料到我会与他对视,只见他倏地垂下眼,然后掉转马头离去。可马蹄只向前行了几步后,便久久停在原地,只剩下马尾在空中落寞地打着转儿。
从北汉赴南疆时,昼夜不歇大抵是五日。不过,回程还是要比来时要缓些。
我整日躺在辂车中,浑浑噩噩的,难分白昼黑夜,只觉得浑身乏力。随军的御医有来替我诊治,只是听他们说,我从脉象上看,身子应无碍,他们寻不着缘由,便斟酌着开了些滋补身子的药。
这些补药涩得很,我喝得不情不愿。他们找不到病因,可我自己清楚。这怎么是一两碗汤药能治好的?
我昏昏沉沉地躺在革辂中,已不记得这是回京以来的第几个白昼。只听得外头喧腾热闹,我挑开车帘,露出半只眼睛,只见夹道两旁立满了迎接凯旋之师的百姓,御驾经过时,全都欣然伏在地上高呼万岁。不论男女老少,弯着的眉眼中都带着灿烂的笑意。我忽然在想,我是不是也该跟着高兴呢?
御驾凯旋,举国欢庆。
自从御驾驶入长安城,我心中便闷了一口气,愈闷愈沉,我实在不愿回去,回那个放眼望去朱墙四合,压抑得人喘不过气的地方。可这都由不得我,不一会儿,我便眼见着革辂乘着我便穿过红漆高拱的宫门。宫门重重一阖,我的心随之咯噔一声。
还好娘亲也在宫中,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他这一次总算没有食言。回朝的次日傍晚,便遣了他宫中的黄门六儿来长乐殿传令,领着我去见娘亲。
刘崇明当初是以照拂太皇太后的名头,将娘亲召进宫的。可实则是被幽禁在了慈和宫的偏殿中,殿外有禁军重重把守,娘亲连皇祖母的面都见不着。我想着,去一趟慈和宫,兴许既能见着娘亲,也能与探望皇祖母。
出长乐殿之前,我特地让桃枝替我盛装打扮一番,我还从未这样着意装扮过。自从我从南疆回来之后,便一直是桃枝在一旁伺候,我倒有几日没见着小喜了,如今替我梳妆时,她也不在。我随口问桃枝:“小喜呢?”
桃枝没有听见,从我的妆奁取了两支金钗问我,“娘娘,您是要戴这支金镶玉的?还是这支海棠镂花的?”
“你看着办吧。”
说着,桃枝便开始拿着各式首饰在我的发髻上比划。
傅粉、点绛、贴金钿,翠翘、金钗、玉搔头。桃枝和一众宫人折腾了许久,才终于将红肿的眼睛与苍白的病容藏在了这堆砌好的妆容之下。
六儿走在我肩舆的前边,领着我前往慈和宫,慈和宫宫门前也立满了守卫的禁军,静悄悄的,脸殿宇上方鸟儿扑腾的声音都格外清楚。
六儿上前去叩慈和宫前丈高的朱门,不一会儿,宫门倏地拉开一条缝,宫娥探了半个身子出来,“可是谁来了?”
“辰妃娘娘来探望大长公主,你们还不赶紧儿把门打开。”
桃枝扶着我下辇,我走进慈和殿,只见福枝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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