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不了科学家和文豪的费齐也当不了总工,从此,他老老实实地当老师了。
命苦不如趁早死,家贫无奈做先生。
费齐总能想起这幅对联,心中不时用以安慰自己,就像糖尿病人离不开胰岛素一样。
他给大哥费名回了电话,说已在齐齐哈尔找到了工作。费齐说:“也好,虽然没有在南方挣得多,毕竟不用奔波,毕竟可以膝前尽孝。”
从此,费齐每天晚上有两节课,星期六、星期日上午两节、下午两节、晚上两节课,一点儿也没感觉累,工资也比从前高了很多,但他心中总是不踏实,一种莫名其妙的不踏实,就像海船上呆久了,上了岸觉得脚底软一样。
他很是奇怪,从前上班好像很有奔头,有很多眼红的职位摆在那里,写了那么多思想汇报党还没入呢,中午还能吆三喝四地打一个小时的扑克,斗气争胜,也算是一天里的一点儿盼头,但自己却下了岗;现在收入是比从前高了,永华眼前又没有倒闭的征兆,但心中却总是没底。他担心有一天永华黄了怎么办,或者有一天电脑完全人性化了,简单到像使用遥控器看电视一样,到那时没有人学电脑又该怎么办。
大概关键是他虽然有了工作,有了收入,但是并没有发财,并没有需要一生从事的真正的事业,也就更谈不上事业有成了。电脑学校里没有总工,也不会产生总工,看来他当总工的可能性也没有了,这辈子也不太可能主持设计什么好机器了。现在的这个工作虽然清闲,但不够体面,这份儿收入虽然不错,但不足以弥补他被人叉下岗丢掉的面子。
人难免有时会忌妒别人,恨自己无钱无福无禄无寿,而这些偏偏别人都有。当自己拥有这些时又开始害怕遭人忌妒,怕自己因忌妒而遭人无端非议陷害。但是,忌妒有时又像一种最真诚的喝彩被人渴望着,混身无一处可资别人忌妒的人,就像没有一点儿回头率的姑娘一样心气儿不顺。些微的红眼儿对治愈内心的自卑极有功效,不痛不痒的忌妒大补受伤的自信和自尊。
费齐不愿意自己有这种古怪的心理,但却无法否认这古怪的东西已经附上了体。就象有些人渴望得一点儿小病,吐半口血的境界一样,费齐也渴望着有朝一日自己也遭受一点不痛不痒的忌妒。
半个多月下来,费齐的课就讲熟了,也不用备什么课了,还没有哪个调皮捣蛋的学生能挑了他的场子,他的心里也渐渐有了底。
在私立学校讲课用不着正儿八经地写教案,更不用参加政治学习写什么学习心得,也没有被人做思想政治工作后的窝囊、憋气和幡然醒悟、痛改前非,一切形而上的东西都没人要,只追求形而下的一种东西——学费。
下岗前,费齐单位每个月都有两次政治学习,每个季度还得检查学习笔记。因为李春林极力要发展他入党,他怕给师傅留下不识抬举的印象,所以写了入党申请,开始积极向党靠拢。写完了申请就得定期写思想汇报,每个月没有两、三千字是说不过去的。三、四年下来洋洋一、二十万字练得费齐官话、套话、鬼话、假话都会了。这些东西如果留下来,绝对不能变成兵马俑,不腐烂已是万幸,充其量也只是乱葬坑里的层层白骨。
费齐不知道这个形式是有意、无意造成的,还是真的有谁或者组织真的需要这种能力而刻意地进行训练。不管怎么说,下了岗,他觉得在这方面倒真是塞翁失马。
这些日子他和刘校长也已经混得很熟。
老刘为人很是开朗、仗义。告诉费齐说他原来是什么委员会的电脑大拿,单位的电脑硬件、软件不论什么出了毛病都得他修理,只能他修。打字机卡纸得他亲手拽出来,大括号找不着也得他躬亲,但就是一直得不到重用。费齐想,一个从打字机里拽纸的和找大括号的能得到什么重用?
在他那个单位,入党、提干、评定职称、评比先进仿佛战备时期的物资供应,以致有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入党的不提干,提干的不入党。这四项好事只能当单项选择题做,想多选是不可能的。老刘白白的业务一流,入了党,别的什么也没得着。老刘说:“我原本以为入了党就会黄金万两,就会官运亨通,哪想到毛儿都没有,对于我只有久经考验和奋斗终生。我也是人呐,真有人相信我申请书、思想汇报上写的那一套。”
费齐笑了,说:“你只看到大牌名星风光无限,根本不是知道群众演员有多苦累。”
老刘说:“你说得对,我就是一个没有天分,没有导演器重的群众演员。”
老刘还告诉他,前些年在单位时,像他这个年纪也该是个科长了。从前他倒不怎么在乎是不是科长,可一到了这个年龄,就急得慌,他越来越觉得人一过了三十岁就不能再当工人或者科员了。就是这样,逢年过节还得照例到领导家去送些东西,总觉得这样即使不提干,领导的脸色也好看些。到了九三年,有政策可以下海,他就狠狠心,停薪留职。他本以为为了打字机里卡的纸,为了找不着的大括号领导怎么也得反省一下,调整一个用人的方式,没想到领导竟然帮他假戏唱成了真戏。从单位出来后他干了一年拼缝儿,夸夸其谈,吃吃喝喝,广交朋友。但是,没卖出去一吨钢、一袋化肥,也没收上来一车大豆和马玲薯。
第二年他认定拼缝是不行了就去干传销,老刘说传销是先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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