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齐有些恶心,坐在床边歇了一会儿,把天蓬的手扒开就下了楼。
街边饭店的生意依然红火,吃千禧宴的人们兴致正浓。时而还有几处鞭炮或远或近地炸响。
雪已经下得很厚了,街上的车一个个都开着大灯,一个个都慢慢地开着,吱嘎吱嘎地碾着雪,像是送葬的灵车。
费齐回来路上特意经过钱芳家的楼下,看她房间的灯亮着,费齐在楼下站了半天,不知道钱芳此刻在干什么,难道她回国了吗?望着她的窗口,仿佛中秋节时望着天上大大的月亮。
费齐的父母并不看重什么千禧年、万禧年,早已经睡了。费齐虽然觉得他们没有情趣、没有激情,但也有一丝佩服他们的超然和淡漠。他悄悄地进了自己的房间,刚刚坐下,张桂兰穿着睡衣端了杯热茶送了过来。费齐忙接了茶说自己没喝多少,让她快睡吧,别冻着。
母亲回去后,他坐在沙发里,点了一支烟,脑袋还是有些迷糊,看着对面墙《兰亭序》旁边的石英钟的指针一格一格地走。
指针走动的声音很大。看着钞针一格一格地转,就像夏天坐在浏园沙滩上看着手中的细沙从指缝中一遍遍漏下一样。
一寸一寸的时光在手指缝中漏下,费齐觉得自己俨然大款一样在烧钱,烧得比任何一个地方的“首富”都体面、豪华、奢侈。
三个指针越来越近,费齐放慢呼吸,并没有许下什么愿望,他只是让自己感觉仿佛是在千禧钟声中出生的婴儿,没有遗憾、没有偏见、也没有任何错误,就像一个刚刚格式化后装上正版操作系统的电脑,没有一点儿病毒,没有一点儿内存垃圾和磁盘碎片。
千禧年的钟声如约敲响,它一声一声地敲,敲碎了好几个版本的世界毁灭的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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