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英雄惜英雄,现在我去求他,表哥不会推辞的。金枝心里明朗了。
儿子天赐睡得很香,胖嘟嘟的脸,很可爱。要是自己要生出来个孩子多好啊,可是地里要有种子啊。
金枝想起和来凤仪的婚事。
当年爹爹包办婚姻,似乎女儿是丧门星,硬是推出嫁给来家。那时候是对爹有深深的怨恨。
现在想来爹是疼爱女儿的。爹怕小小的女儿受后娘虐待,就年轻不娶了。尽管那些穷人都腌臜爹,说爹是周扒皮,怕娶了媳妇吃粮食穿衣服,不如和寡妇相好划算。
从大郭庄跑回周寨娘家自己依然是地主婆,比犯人脸上烙铁烙的记号还结实。没人想娶地主婆,有人想娶可是没有胆量,想占便宜的倒不少。爹说咱要找个贫下中农做靠山,这样你就不受欺负,就能抬头做人。爹一辈子总是挖空心思找靠山,可是他的靠山都是冰山,一见太阳就消融了。
金枝难忘刚入洞房那夜。
来凤仪沉着的低头说:“咱们不是自由结婚,强扭的瓜不甜,不会幸福的,你回娘家吧,不要再回来,就说我这人不好。”
“你是嫌弃我是地主婆吗?”金枝惊讶的眼睛更大了。
“不是的。”
“那你啥意思?”
“没啥意思?我不喜欢你。”来凤仪心里在滴血,我不是男人啊,我没用啊,这样会害你一辈子的,我喜欢你,我太欢喜你啦,我看你一眼,就知道你是个寸土寸金的女人,我不忍心害你一辈子,和你在一起我良心时刻要受到谴责的。柳武陈梅英你们两个大魔头啊,我恨死你们,我恨……
“那你干嘛把我娶到你家来?你这不是成心害我吗?”
“我是俺爹逼的。”
“我也是。”
“那我们干脆散伙吧,各走各的。”
“我一个闺女,你说的容易,你就不想想我以后的活路?”
“我会误你的青春,伤害你的心,好男人多得是。”
“啥青春?能作为一个正常人活下去就心满意足了。”
两人井水不犯河水,一夜长谈。结果一个往外撵,一个赖着不走。
爹似乎有预感,把女儿推出去安顿好了。结婚回门不久,爹事发,很快草草枪毙。金枝觉得天塌地陷,世上唯一一个亲人也没了。
金枝难忘埋葬爹的屈辱。
枪毙那天,金枝推着红车子去等着收尸。她没有喊来凤仪同去,这是丢人的事情。
来金劝阻来凤仪:“金枝出门去了,这事情你装不知道,可别去,你是干部,影响不好,粘到身上,想甩也甩不掉,不好升官。”
“他以前不是您的好朋友好兄弟吗?现在是您的亲家……”
来金揪一下下巴胡子说:“这要看啥时候……”
来凤仪没有犹豫的追过去,远远看见金枝踉踉跄跄的推着独轮车,狼狈的前行,她就像一根楔子,慢慢的被无形的大锤一下下砸进地平线下面。来凤仪奔过去,抢过车把,自己挂上车襻推着。
金枝惊讶的跟着。
他们走过蒋李庄大桥,西行经过大郭庄,走了七八里地来到一片荒凉的河滩。那里人山人海,人们都在兴奋的指指点点,议论咒骂地主反革命。
几声枪响,金枝看见爹的脑袋就像熟透的新鲜的西瓜,刀子刚一插皮,就喀喀嚓嚓四分五裂,身子摇晃两下仆倒,溅起一片尘土。她发疯一般跑过去,分开众人,想把咕咕流出的血堵住,想再给爹说句话,哪怕一句,哪怕一个字,哪怕让爹爹看上一眼。
反绑的爹爹倒下了,瞪着眼,肥大的躯干在扭动,脚在蹬地,沙土被踹出几道深深的坑。她跌跌撞撞的来到爹的尸体边跪下,流下的血被黄沙吱吱的贪婪吮吸。
“大大,我的大大啊……”
来凤仪低声说:“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他和她把爹手臂上缠绕的绳子解开,把插在背上的木牌拿掉。翻过爹的身躯,金枝一看爹脑门上血在汩汩流着,拿手去堵那热乎乎的鲜血,爹就活了。
围观的人在往横七竖八的死人身上抛土块吐唾液。
来凤仪和金枝弯曲着身子护住,那些人掩不住兴奋,骂骂咧咧的看着他们说三到四。
有几个人还折下柳条抽打尸体,被来凤仪和金枝默默的领教了。
爹比前几年枪毙的万户侯和陈梅英好些,总算留下了囫囵尸首。
似乎一场大戏散场,人们退潮般兴高采烈的离开,有人唱起了凯旋的歌曲。
金枝开始嚎啕大哭,歇斯底里,撕心裂肺。
来凤仪垂首而立。
来凤仪和金枝把爹抬到红车子上,路过大郭庄,有些孩子还喊叫,周金枝地主婆,地主婆周金枝……这是他们身边的一脸嘲讽的大人教唆孩子喊的。
有几个的孩子,拍着巴掌唱:
“周扒皮,坏东西,
他娘十六他十七,
半夜头伸鸡窝里,
撅着屁股学鸡啼。
来到周寨家里,冷冷清清,没有人来安慰和吊唁。倒是一些哈哈大笑的声音抛向庭院,夹杂着一些议论:
“周扒皮这人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当年听到风声卖地没划成地主,没想到屁股没擦干净,到底还是没有躲过一劫,嘿嘿,老天有眼啊。”
“他外甥是县长都不救他,八成是当年那个放牛郎表哥没娶到金枝忌恨在心,她是个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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