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这封书信起了作用,到了下午再次升堂时,事情果然发生了变化。
先是仵作发现罗明平小指上的疤痕乃新伤,而后便是罗氏说起了一件往事——当年罗明平脚伤寻医时,其实是冒了名去的,所以知情人皆以为受伤的是罗贤平,而非其弟。
问及原因,罗氏竟说是怕此事不利于小儿子考取功名,万一圣人知晓罗明平曾险些跛脚,恐怕会有偏见。
下午的堂审陈珈兰没有去,窝在房里午睡,金玉楼怎么叫都不理会,他便只得带着小三小五去凑热闹。
堂上发生的一切都是金玉楼回来后转述的,听到这里时,陈珈兰不由和当时旁听的人一样,露出了啼笑皆非的神情。
“这是谁告诉她的?本朝有这样的规矩?”
陈珈兰祖上也是出过大官的,兼之闲事爱看书,对科考也有些许了解,纵观所有典籍,绝对没有科举不得录用跛脚之人一条。
更何况,谁不知道当今圣上也腿有隐疾?
金玉楼揣测道:“也许是话本子?”
罗氏一个大字不识的妇女如何会看话本。
陈珈兰瞥他一眼,也不反驳,接着问道:“后来呢,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后来……”金玉楼的脸色古怪起来,“后来就成了一场闹剧了。”
……
证据确凿,摆在罗贤平面前,让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罪行。
“是,罗明平是我杀的。”他痛快地承认道。
话一出口,便像是洪水开了闸,滔滔不绝起来:“我杀了他时正好是挖藕时节,扔池塘里不出两三日定然要被发现,所以我便先埋尸地里,待天气渐冷,才挖出来抛进水里。”
“那你剁他小指所为何意?”周大人问道。
这事其实还有些古怪,若是想遮掩尸体身份,剁了指头还得要毁去其面目,但仵作说尸身面部并无多少伤痕,乃是自然腐烂。若不为掩饰,此般行为便是多此一举了。
“罗明平的手指不是我剁的。”罗贤平面无表情道,“乡试过后他同人一起赌博,付不起赌债便以小指抵债。”
“当然他用的又是我的名号。”罗贤平冷冷一笑,“从小到大,从童生到秀才再到举人,他哪篇文章不是我写的?众人都道他才情极高,光芒万丈,却从来没想过他底下还有一个不起眼的影子。”
周大人有些好奇地问道:“你说的又是怎么一回事?”
“很简单,你们以为那个天纵英才考上举人的人是罗明平,其实是我,你们以为不学无术好吃懒做的罗贤平,其实是罗明平。”
“这,这……”周大人纵然见多识广,此刻也不免瞠目结舌。
他实在是想不出这样做的意义。
“我受够了窝在黑暗里的生活了,直到乡试结束,罗明平落榜,我就决定,我要取代他。反正一直担着罗明平这个名字的人,不就是我吗?”
“你懂什么!”一直安静跪在地上的罗氏突然咆哮起来,“你懂什么啊!阿明才是天生的文曲星!他合该是要当大官的!算命的都说了,你没这个命就别想不该属于你的!”
“所以你就让我替他科考,让我替他背一切黑锅,让我当个没有自我的影子吗!”
罗贤平也突然激动起来,可很快又恢复平静,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
“我和罗明平实在太像了,像到我从秋试回来,扮了那么久的他,你多次来见我,竟然也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你偏心这个儿子,可连究竟是不是他都认不出来,真是可悲。”
“你胡说!你胡说!”罗氏癫狂起来,一把拔下头顶的发簪冲过去猛刺罗贤平,罗贤平也不动,任由她又抓又咬,还是官差出手,两人联合才架开了她。
“那疯婆娘当真力气极大,我看官差脸上也叫她抓出了几道红痕。”金玉楼评价道。
“后来呢?”
“后来周大人就结案了,再不结案,这鸡飞狗跳的都能把大堂屋顶给掀了。”金玉楼说道,“不过这样偏心的母亲实乃罕见,普通人一碗水端不平也就罢了,她这分明是把一个儿子捧上天,一个使劲往泥地里踩。怪哉,怪哉。”
说到最后金大少爷还摇头晃脑地拽起了几句古文。
“她恐怕不是偏心,而是自私吧,你没听见她说,是算命的说她小儿子能成材,大儿子不是这个命么?”陈珈兰道,“若是对象调换一下,她也是会这么做的。”
金大少爷只能啧啧称奇了。
……
就在二人欣赏完一场家庭纷争的同时,一辆八百里加急的马车悄然驶进了皇宫深院里。
风尘仆仆的阮孟卿抱着暗红色漆木盒从车上走了下来,连朝服也来不及换,坐上一顶软轿,任由宫人抬着进了御书房。
“微臣见过皇上。”
他整整衣摆就要跪下,却被皇帝及时搀扶了起来。
“不必多礼。”
皇帝温和笑道:“只有你我二人在场时,唤舅舅就可以了。”
阮孟卿微微摇头:“这不合规矩。”
“朕就是规矩。”皇帝说道,知道这小子生怕落人把柄,也没有不悦,只说,“好了,不说这个了,交由你去办的事如何了?”
阮孟卿捧着木盒双手递上,低声道:“虽有损失,但,幸不辱命。”
皇帝问道:“损失了几个人?”
阮孟卿道:“十之存一。”
皇帝道:“苦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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