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老儒生一瘸一拐沿着洞口的光亮与文若走出洞去。
行了约半里路,暴雨窸窣,雨势渐弱,文若与老儒生皆已力竭,二人寻了个阒无人声的湖畔,止步在一块残破磐石边坐下。
文若汗湿衣襟,咳喘连连,摆摆手,示意老儒生坐下,老儒生不知文若来意,并不领情,梗着脖,双手拄着膝盖,艰难维持站立。
“我本不想刁难于你,只问你两件事,今日之事,便一笔勾销。”文若看着衣衫破烂的老儒生,也不计较许多,开门见山道。
“公子问就是,何必有所顾忌?”老儒生口吻强硬道。
“方才黝黑子等人所说,关于西宁王与我父亲大人之事,是否属实?”文若从身后柳叶夹下一撮叶片,揉于手心。
老儒生听罢,暗自点头,默默不语。
“好。”文若参透了大概,只说了一个‘好’字,随之站起身,扔掉掌中叶片,走向老儒生问道:“敢问老先生高姓大名?”
“草民姓丘,名忠鹤,剑南人氏。”那老儒生飘着几乎掉光的头发,频频嘶声喘道。
文若心想,这老儒生虽傲了些,但比陈富那樽万花筒倒是爽快许多,求此人解惑,当真再好不过。
“丘老先生,我见老先生思维清晰,气度不凡,怎会沦落至此边荒之处?”文若坐身盘腿,与丘忠鹤并排而坐。
“非老朽不愿回答,只是陈年往事,值得记住,便记住了,记不住的,也忘了个干净,形影一人,孑然一身,无名无姓,无牵无挂,未尝不是件好事。”
文若听着糊涂,甚解其意,想此人定是一生坎坷,晚年不幸,如今落魄至此,心中残存这般风骨,当真不易,不由得钦佩,干脆直言道:“敢问老先生可认得西宁王仲?”
“老朽认得。”丘忠鹤掷地有声道。
“那你一定知道西宁王与家父的关系?”
“老朽并不知情。”
文若一听,怅然失落,仿佛身体被塞进了冰窖中,湖面凉风袭来,文若浑身发冷。无奈,文若披件衣裳,倚在树边,陷入沉思。
“公子不必诧异,老朽确认得西宁王殿下,但老朽身份低微,只在王府中教书伴读,并非朝野中人,与西宁王殿下接触甚少,因此,令尊大人与西宁王之事,老朽并不详知。”
文若一惊,脸色顷刻大变,激动道:“你是王府伴读?教授何人?”
“西宁王之子,唐生。”丘忠鹤声色平淡道。
“唐生?你是唐生的伴读。”文若唏嘘自语,难以置信地打量眼前这个年逾古稀的老儒生,心中波澜叠嶂,久久无法平静。
“怎么,公子认得那唐生?”丘忠鹤见文若心中有惑,不禁反问道。
“儿时相识,自然是有些印象,只是这十余年没见,他长成什么模样,身高几许,我也不得而知了。”
提及唐生,文若心中的三味瓶被无意打翻。也难怪,对于文若这等尚未弱冠的年纪,人生不算亘长,儿时记忆自然格外清晰,想到此处,文若不禁想起自己与那西宁王府之间的种种渊源。
要说起西宁王,话就长了。早在先天元年,时为太子的李隆基翦灭太平公主,登基称帝,一年内,武曌时被贬迁于岭南的李姓皇亲皆以复还爵位,西宁王佑其父义丰王光顺,乃章怀太子李贤长子,其弟邠王守礼乃当今皇上兄长。李隆基幼年正值武氏权势鼎盛之期,曾与诸皇孙一同被幽闭宫中,幸得几位皇兄照顾,方才脱身于酷吏之毒手,几位皇子,情谊甚笃。后光仲还复于朝,因其父义丰王暴毙于左迁途中,李隆基追忆往昔,甚是伤怀,破格赐李光仲名为李仲,授领亲王爵,官拜从一品,兼西宁州大都督,执掌一方兵马,镇守姚州。自此,李光仲改名为西宁王仲,享亲王实禄,这份荣耀,自大唐以来,无出其右。
自打文若醒事起,父亲每年都要于正月拜访西宁王府,由于西宁州距交州相隔千里,路途遥远,车马难行,文若对此是印象颇深。西宁王府上下对文若父子二人甚是尊敬,招待尤嘉,父亲每年都要在王府住上十日,过了正月,方肯回到交州。文若印象中,西宁王仲对自己也是格外疼爱,还曾亲口许下承诺,若王妃生得一女,必下嫁于他,两家成一家,亲上加亲。年幼时,文若以为,西宁王贤德,父亲才重,二人相互钦佩,乃君子之交,并不详知两家之间情谊到底如何,二人之间又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至于唐生,文若了解的多些,虽知唐生出身宫廷,但也不晓得唐生的身份到底是如何特殊。原来,西宁王妃曾育有两子,长子孟德,次子孟武,孟武患病早夭,长子孟德便是唐生。当年,皇帝李隆基召见李光仲还朝,其妻裴氏已是身怀六甲,李隆基大喜,许裴氏在皇宫旦产,待生产之后,再回姚州复职。开元元年冬,腊月末,唐生生于子时,那一夜,皇城无风,天降大雪,皇帝李隆基视为祥瑞,因幼时常自比东汉之枭雄曹操,故赐李仲之子为李姓孟德,后来,西宁王仲觉得此名过于耀眼,且有祸乱朝纲之意,顾赐孟德乳名唐生,以铭记大唐垂死而后生。待到文若出生时,唐生已过了周岁,其父陈卿嗣刻意为其取名文若,愿自己的儿子能做曹孟德之荀文若,相辅相成,忠于李唐天下。
但对于文若而言,名字姓氏却是生来俱在,无从选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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