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朝奉感激不尽,慌忙摆饭相款,思想:“难得吕玉这般好人,还金之恩,无门可报。
自家有十二岁一个女儿,要与吕君扳一脉亲往来,但不知他有儿子否?”
饮酒中间,陈朝奉问道:“恩兄,令郎几岁了?”
吕玉不觉掉下泪来,答道:“小弟只有一儿,七年前为看神会,失去了,至今并无下落。
荆妻亦别无生育。
如今回去,意欲寻个螟蛉之子,出去帮扶生理,只是难得这般凑巧的。”
陈朝奉道:“舍下数年之间,将三两银子,买得一个小厮,貌颇清秀,又且乖巧,也是下路人带来的。
如今一十三岁了,伴着小儿在学堂中上学。
恩兄若看得中意时,就送与恩兄伏侍,也当我一点薄敬。”
吕玉道:“若肯相借,当奉还身价。”
陈朝奉道:“说那里话来!只恐恩兄不用时,小弟无以为情。”
当下便教掌店的,去学堂中唤喜儿到来。
吕玉听得名字与他儿子相同,心中疑惑。
须臾,小厮唤到,穿一领芜湖青布的道袍,生得果然清秀。
习惯了学堂中规矩,见了吕玉,朝上深深唱个喏。
吕玉心下便觉得欢喜,仔细认出儿子面貌来,四岁时,因跌损左边眉角,结一个小疤儿。
有这点可认,吕玉便问道:“几时到陈家的?”
那小厮道:“有六七年了。”
又问他:“你原是那里人?
谁卖你在此?”
那小厮道:“不十分详细。
只记得爹叫做吕大,还有两个叔叔在家。
娘姓王,家在无锡城外。
小时被人骗出,卖在此间。”
吕玉听罢,便抱那小厮在怀,叫声:“亲儿!我正是无锡吕大,是你的亲爹了!失了你七年,何期在此相遇!”
正是:
水底捞针针已得,掌中失宝宝重逢。
筵前相抱殷勤认,犹恐今朝是梦中。
小厮眼中流下泪来。
吕玉伤感,自不必说。
吕玉起身拜谢陈朝奉:“小儿若非府上收留,今日安得父子重会?”
陈朝奉道:“恩兄有还金之盛德,天遣尊驾到寒舍,父子团圆。
小弟一向不知是令郎,甚愧怠慢。”
吕玉又叫喜儿拜谢了陈朝奉。
陈朝奉定要还拜,吕玉不肯,再三扶住,受了两礼。
便请喜儿坐于吕玉之傍。
陈朝奉开言:“承恩兄相爱,学生有一女,年方十二岁,欲与令郎结丝萝之好。”
吕玉见他情意真恳,谦让不得,只得依允。
是夜,父子同榻而宿,说了一夜的话。
次日,吕玉辞别要行,陈朝奉留住,另设个大席面,管待新亲家、新女婿,就当送行。
酒行数巡,陈朝奉取出白金二十两,向吕玉说道:“贤婿一向在舍有慢,今奉些须薄礼相赎,权表亲情,万勿固辞。”
吕玉道:“过承高门俯就,舍下就该行聘定之礼。
因在客途,不好苟且,如何反费亲家厚赐?
决不敢当。”
陈朝奉道:“这是学生自送与贤婿的,不干亲翁之事。
亲翁若见却,就是不允这头亲事了。”
吕玉没得说,只得受了,叫儿子出席拜谢。
陈朝奉扶起道:“此微薄礼,何谢之有。”
喜儿又进去谢了丈母。
当日开怀畅饮,至晚而散。
吕玉想道:“我因这还金之便,父子相逢诚乃天意。
又攀了这头好亲事,似锦上添花。
无处答天地,有陈亲家送这二十两银子,也是不意之财,何不择个洁净僧院,籴米斋僧,以种福田?”
主意定了。
次早,陈朝奉又备早饭。
吕玉父子吃罢,收拾行囊,作谢而别。
唤了一只小船,摇出闸外。
约有数里,只听得江边鼎沸。
原来坏了一只人载船,落水的号呼求救。
崖上人招呼小船打捞,小船索要赏犒,在那里争嚷。
吕玉想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比如我要去斋僧,何不舍这二十两银子做赏钱,教他捞救,见在功德。”
当下对众人说:“我出赏钱,快捞救。
若救起一船人性命,把二十两银子与你们。”
众人听得有二十两银子赏钱,小船如蚁而来。
连崖上人也有几个会水性的赴水去救。
须臾之间,把一船人都救起。
吕玉将银手付与众人分散。
水中得命的,都千恩万谢。
只见内中一人,看了吕玉叫道:“哥哥那里来?”
吕玉看他,不是别人,正是第三个亲弟吕珍。
吕玉合掌道:“惭愧,惭愧!天遣我捞救兄弟一命。”
忙扶上船,将干衣服与他换了。
吕珍纳头便拜,吕玉答礼,就叫侄儿见了叔叔,把还金遇子之事,述了一遍。
吕珍惊讶不已。
吕玉问道:“你却为何到此?”
吕珍道:“一言难尽。
自从哥哥出门之后,一去三今古奇观年。
有人传说,哥哥在山西害了疮毒身故。
二哥察访得实,嫂嫂已是成服戴孝,兄弟只是不信。
二哥近日又要逼嫂嫂嫁人,嫂嫂不从。
因此教兄弟亲到山西访问哥哥消息,不期于此相会。
又遭覆溺,得哥哥捞救,天与之幸。
哥哥不可怠缓,急急回家,以安嫂嫂之心。
迟则怕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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