濡沫(01)
周一清晨,谭如意六点便醒了。
睁眼看着天花板,想起高考出成绩的前一晚,熬到半夜睡着,天还没亮就睁开了一眼,一样的忐忑,不过一个是因为高兴,一个是因为担心。
沈自酌紧跟着醒了,没有立即睁开眼睛,只从被子里将谭如意的手攥住了,沉声说:“沈太太,早上好。”
谭如意乐不可支,“起床吧,沈先生。”
因为要拍结婚登记照,谭如意化了个淡妆她化妆的技术也是跟夏岚学的,有身经百战的夏岚手把手教学,她因此少走了不少弯路。
沈自酌一边刮着胡子,一边看着谭如意捏着眉笔画眉。
谭如意被看得不好意思,微微侧过身去,笑说:“别看了,女生化妆的时候都要挤眉弄眼的。”
明晃晃的宽大镜子照着两人,镜中看去那样平凡却又和谐,谭如意不知怎的便想到了苏有朋演的那一版《倚天屠龙记》,片尾曲的歌词十分好笑,但惟独有一句,让谭如意挂念至今:让他一生为你画眉。
每每总要拊掌叹息,张无忌那样优柔寡断的男人,哪里当得起这样一句话。
这边沈自酌已经刮完,拿面巾擦脸的时候,忽说:“你挤眉弄眼也好看。”
谭如意顿时手一抖,红着脸低声说道:“哪里好看了,夏岚总我说眉目太浅,鼻子也不够挺拔,五官太小了,一巴掌压下来就能拍扁一样。”
沈自酌笑起来,真伸出手作势要罩住她的脸,谭如意立即往后躲,“别!好不容易化好的妆!”
沈自酌停住手,手指忽捏住她的下颔,低头亲了一下。
刚刚刷过牙,还有股薄荷的清香。
沈自酌移开以后,谭如意不自觉地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这小动作自然没逃过沈自酌的眼睛,他不由轻声一笑。
谭如意窘迫不已,伸手去推他,赧然道:“你弄好了就赶紧出去!”
两人都穿得较为正式,出门之前还特意再互相检查一次。
谭如意拉住沈自酌的领带,将其摆正,没有立即松开,仰头看着沈自酌,“沈先生,这是你最后后悔的机会了。”
“谭小姐,这也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谭如意扑哧一笑,将他领带松开,“走吧。”
尚不得八点,整个城市还未真正进入忙碌的节奏。
天色湛清,仿佛水洗过一样。
沈自酌将车从车库里开出来,谭如意拉开副驾驶坐上去。
车拐了一个弯,朝民政局的方向驶去。
气温还未升高,车内没开冷气,谭如意将车窗打开,让带着几分湿意的空气吹进来。
十分惬意,仿佛每个毛孔都舒展开来。
广播里早间新闻刚刚结束,在播天气预报,说是晴好天气将持续一周,大后天气温将攀上峰值。
谭如意念大学的中部城市夏天也是十分的炎热,但总觉得比起崇城还要稍逊一筹,“都立秋一周了,气温还这么高。”
“热吗?”
沈自酌伸手要去旋开空调按钮,被谭如意伸手一拦。
“暂时不热,”谭如意笑说,“先别开,都要吹出空调病了。”
正说着话,沈自酌放在一旁的手机响起来,前方正要拐弯,他腾不出手,“你接一下。”
谭如意捞起手机,见来电人是“大伯”,愣了一下,“是你大伯打来的。”
“没事,你接吧。”
谭如意滑动屏幕,将手机贴到耳边,那端立时传来嘈杂的背景音,谭如意喂了一声,沈大伯粗哑的声音响起来,低吼般地说了一句话。
谭如意脑袋里顿时“嗡”地一声,将这句话掰碎了一个字一个字想了一遍,才总算理解过来意思,而那端已经挂断了。
寒意从脚底一路往上爬升,谭如意浑身发冷,缓缓地垂下手臂,将手指死死攥住,咬牙颤声说:“沈先生,停车,去医院。”
沈自酌一愣,扭头看她,“出什么事了?”
谭如意看着他,“爷爷……”
话没说话,沈自酌立即一个急刹,“爷爷怎么了?”
“早上七点,又发病了,正在手术。”
沈自酌嘴唇紧抿,立即在前方路口掉头,朝医院驶去。
沈大伯夫妇、邹俪以及沈老太太正在手术室外等着,沈老太太靠在邹俪肩上,不住地抹泪。
沈自酌喘了口气,问大伯,“情况怎么样?”
“颅内压太高,估计不太乐观。”
大伯本身就是心脑血管疾病方面的专家,如今面对自己身生父亲的险境,却也是一筹莫展。
沈自酌拉着谭如意在一旁坐下,谭如意没说话,只紧紧握着沈自酌的手。
他手掌极冷,掌心里浮了一层湿滑的冷汗。
坐了片刻,方雪梅和沈大哥也赶到了。
方雪梅一到便捂脸痛哭,邹俪听得心烦意乱,喝道:“嚎什么嚎!还没死呢!”
方雪梅立时给吓得噎了一下,再也不敢放声,默默去一旁坐了下来。
不知等了多久,手术室门总算打开。
沈老先生暂时救了回来,然而陷入昏迷,情况如何,还得送去重症监护室观察。
一时一片愁云惨淡,过年时的那份惊恐再次降临在众人心中,只是这回,谁也不敢再存任何侥幸的心理。
毕竟沈老先生年事已高,又是第三次发病。
接下来的一天,却如一个世般漫长难熬。
沈老先生躺在重症监护室里,大家只能徒劳等着。
大伯怕沈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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