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特意给孙霖和纪晗璋郎舅两个单独安排了一间房。
同时又安排张武、刘威去米行多买些米面等粮食囤在家里。
等到闹哄哄的云公馆终于恢复秩序,已经是深夜时分。
所有人都已经睡了,孟聆笙和厨娘清点好家里储备的粮食,根据今天的消耗估算了一下,做了个打持久战的采购预算,这才蹑手蹑脚地绕过满客厅沉睡的人,走上二楼,来到云观澜的卧室。
不,准确地说,现在是他们两个的卧室了。
云观澜正伏案在写什么,孟聆笙猫一样悄无声息地走过去,双臂环着他的颈子从背后抱住他:“你在写什么?”
云观澜给她看,是一份名单。
一份好长的名单,上面有上百个人名,只是有的名字后面打的是对勾,有的是问号……而有的,是一个叉。
孟聆笙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这个叉是什么意思?”
她敏锐地感觉到,云观澜浑身一紧。
半晌,他轻声道:“白天有件事我没告诉你……聆笙,联懋的闸北片场没了。”
孟聆笙的脑袋里轰隆一阵响。
云观澜抱着她纤细的腰,脑袋倚靠在她肩上,他的声音充满疲惫:“我眼睁睁地看着闸北片场在我眼前被炸成一片废墟,就像我曾经看着它是如何一块砖头一块砖头地垒起来……聆笙,眼见他,眼见他楼塌了,这滋味可真难受啊。”
他闭着眼睛,轻蹭着她的肩:“片场被炸的时候,里面还有十几个联懋的员工。我对他们说,这一车满了,装不下了,让他们在片场等一等,我把车上的人送到法租界就回来接他们。”
“他们都很听我的话,跟我说会在片场等我。可是车刚开出去没多久,我就听到一声巨响,回头看,整个片场已经只剩下滚滚浓烟……十几条人命啊,如果我让他们上了这辆卡车就好了。”
孟聆笙抚摸着他的头发:“不是你的错,当时如果继续耽误下去,或许连那一车人都保不住。逝者已矣,不要再想那些已经不在的人,我们一起来想想,怎么安置活着的人。”
云观澜点点头:“有一部分员工,我今天没有在闸北找到,不知道他们是已经来了租界还是怎样了,我给他们打了问号,打算明天兵分两路,我和刘武继续去闸北找人,留张威在租界按名单打听。”
孟聆笙给他看自己做的账目:“你看,这是租界今天的米价,恐怕还会持续上涨;这是今天一顿饭消耗的量,这是我们家目前的粮食存量,我们得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养这么多人,你钱够用吗?”
云观澜抚一抚她蹙成川字的眉头:“难怪人家说管家婆管家婆,你放心,钱是肯定够的,这些年来联懋收入颇丰,全是仰仗员工们尽心尽力,现在也算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了。”
孟聆笙迟疑了下,说:“老孙和纪晗璋……”
想起纪晗瑜来,孟聆笙不禁有些眼酸,虽然只见过她两面,但两次见面都是在欢庆的场合,一次是她和老孙的婚礼,一次是自己和云观澜的订婚典礼,没想到第三次听闻她的消息,竟然是她的死讯。记忆里那是个温柔甜美的女孩子,才二十岁出头,蓓蕾初开的年纪,她还是个非常有爱心的人,在聋哑学校教书,假如不是为疏散学生,她未必会死。
云观澜摇摇头:“这种事情,外人很难真正感同身受,让他们先自己默默消化伤痛吧。”
孟聆笙双手捧起他的脸:“你能平安归来,我真是要感谢上天。”
到处都在死人,他却幸运地与炮弹擦肩而过,这点幸运,值得孟聆笙向她所不信仰的古今中外诸天神佛膜拜致谢。
她喃喃道:“如果我像王希孟那样,有一卷活画就好了。我们就钻进《富春山居图》的世界里,煮酒烹茶过一生,天地安危两不知。”
云观澜抚摸着她柔顺卷曲的长发:“没关系,我们就是彼此的《富春山居图》。”
第二天,吃过早饭,云观澜和张威、刘武分头出发去寻人。
孙霖也坚持要去,摄像师老陈也扛着摄影机站了出来:“日本人炸了片场,为的就是让我们不能拍电影,可我老陈脑袋后面有反骨,别人不让我干什么,我偏要干什么。”
云观澜沉吟片刻:“好,那这样,我和张威继续去闸北找人,老陈和我们一组,用你的镜头记录闸北都遭遇过什么。刘武你带老孙,你们两个一起去租界找人,带一点钱,找到人,如果他们已经安顿好了,就给他们一些钱,如果没有,就带他们回云公馆。”
他把昨天做好的名单分一份给刘武老孙,两拨人分头出发。
孟聆笙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新民早报》的主编拉她一起参加上海文化界救亡协会,要她利用自己在沪上女性中的影响力,撰文募集救护品和慰问品。
吃过早饭,她就进了书房写文章,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
等到终于写完时,已经是下午三点。
楼下传来吵吵嚷嚷的叫声,孟聆笙知道,是出去的人回来了。
她飞奔下楼。
一下楼,看见云观澜正被老陈和张武搀扶着走进来,瞬间吓得魂飞魄散。
云观澜面如金纸,嘴唇煞白,肩上有一个血洞,正汩汩往外冒血。
见到孟聆笙,他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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