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话会”在下午,第二天吃过午饭,云观澜就在张威、刘武的陪同下出发了。
一整个下午孟聆笙都坐立不安,云观澜此去,是和日本军方直接对话,日本人为什么要找他?难道是为联懋之前拍摄的那些左翼抗日电影?还是为他在淞沪会战期间拍摄的战争纪实片?日本人会不会对他不利?
门外一点风吹草动都让她如坐针毡,但是这一下午偏偏事多,先是小陈、小静上门说事务所的事,又是邮差上门,邮差带来了几封信,有报社的、救亡会的、医院的……
到晚饭时,云观澜终于回来了。
他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一言不发地直接上了楼。
张威悄声对孟聆笙说:“下午茶话会上,日本人说,以后联懋拍的电影,要想在日占区放映,必须先送到他们指定的电影院接受审查。孟律师,你猜负责的人是谁?九州的陈老板。”
陈老板?这投机的奸商做了汉奸?
孟聆笙上楼去。
推开书房门,云观澜正闭着眼睛仰脸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他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疲惫。
孟聆笙悄悄走过去,捧着他的脸,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印上一个吻。
云观澜没有睁开眼睛,只是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喃喃道:“我早该想到的,他们在东北搞了满映,又怎么会放过上海?最恶毒的侵略莫过于文化侵略,聆笙,我拍电影是为丰富国人的精神,怎么能做他们的走狗?”
孟聆笙柔声安慰他:“我知道。”
他把孟聆笙拉到自己怀里坐下:“陈老板做了汉奸,现在上海所有的电影,只要想在日占区上映,必须先经他审查,日占区的百姓何辜啊,从家园到精神,被日本人和汉奸侵占到如此地步。”
孟聆笙问他:“你打算怎么办?”
云观澜伸手取来一张纸一支笔,重重地写下几个城市的名字:上海、武汉、重庆、香港。
他给上海打一个叉:“上海是绝不能再待了。就算联懋彻底放弃在日占区的市场,租界也未必就真安全,现在苏州河以北的公共租界已经落入日本人之手,而英美租界当局无可奈何,我看日本人在上海的野心绝不止于苏州河以北。”
紧接着武汉也被打了个叉:“武汉虽说现在是抗战大后方,但距离上海不远,又在长江沿线,是战略要地南方屏障,我看日本人也不会放过。”
笔尖在重庆上停住:“至于重庆……现在国民政府有意迁都重庆,又是西南地方,易守难攻,倒是比内地安全,可惜电影业太薄弱,联懋在重庆又没有基础……”
“那去香港?”
云观澜道:“香港电影业发展不错,而且联懋在香港也有分公司。”
孟聆笙斩钉截铁地道:“那我们就去香港。”
云观澜在她的唇上一啄:“好,我们就去香港。”
他在香港后面,重重地打了一个对勾。
“我刚回国时,曾经在香港住过一段时间,亚热带地方,倒也别有一番风情,我在香港也有一幢房子,就在联懋分公司旁边,奶白色的房子,凯司令的奶油小方一样,庭院里还种了几棵红豆杉,你会喜欢的。”
孟聆笙揪一下他下巴上冒出的胡楂:“到处买房置地,你还真是个土财主。”
云观澜捉住她的手,在指关节处啄一下:“可不是吗,你没听过一句话?嫁给龙哥,不愁吃喝。”
孟聆笙“噗”地笑了。
云观澜道:“但是,去之前,我们要先把这一屋子的人安顿好。”
孟聆笙依偎在他胸前,鼻音浓重地“嗯”了一声。
云观澜用手指转着钢笔:“最近这两个月,我老是想到养父,小时候,他总是在外面跑来跑去,常常不着家。有时候我替养母抱不平,觉得怎么要一个女人来撑这个家?现在看着这一屋子的人,我才明白,养父那时候肩上的担子有多重。”
孟聆笙伸手按着他的嘴角往上一拉,硬给他勾出个笑脸来:“好啦,既然已经决定了去向,就不要再想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下个月六号就是你生日了,三十而立,我打算送你一份大礼。”
云观澜挑眉:“哦?什么大礼?”
孟聆笙抿嘴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云观澜也没有追问:“好,我等你的大礼。不过,后天就是冬至了,先过好眼下这个节吧。”
在南方,冬至是大节,这又是上海沦陷后的第一个节日,按照云观澜的意思,情况越是恶劣,越要振奋士气。
前一天晚上,吃过晚饭,孟聆笙就和厨娘带领女人们包起冬至团来。
冬至当天中午,云公馆迎来自八月以来的第一场盛宴。
云公馆所有的桌椅都被拖到一楼客厅里,摆了整整六桌。除了暂住在云公馆的难民们,余玫瑰、卫仲衡等住在租界的联懋员工也来了。
桌上摆满了从金陵酒家叫来的美味佳肴,以及一坛坛应节的冬阳酒,一碗碗热气腾腾的冬至团。
外面已经飘起今冬的第一场雪,关上门,云公馆里面还是一个温暖祥和的小世界。
云观澜举起酒杯,里面是以桂花和糯米酿造而成的冬阳酒,这是他中枪以来第一次饮酒。
他站起来的那一瞬间,原本喧哗的屋子寂静下来,所有人都放下了筷子,扭头仰脸看着他,等他说话。
云观澜清清嗓子,说:“今天是冬至日,古人说,冬至子之半,天心无改移。冬至日是一年之中白天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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