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纷纷举杯饮尽杯中的冬阳酒。
云观澜继续道:“今天这顿饭,是庆祝宴,也是散伙饭。在这里我要宣布一件事情:上海联懋电影制品厂自今日起解散。”
这话一出,引起了一阵喧哗,老陈急得脸红脖子粗的:“云老板,为什么呀?”
云观澜提高了声音:“大家听我解释。前天,日本人让我去华懋饭店参加所谓的茶话会,通知我以后联懋电影若想在日占区上映,必须先交由他们审核,而负责审核的人是联懋的宿敌,九州的陈老板。陈老板既已做了汉奸,恐怕光复之前,联懋在上海举步维艰。云某不想做顺民,更不想做汉奸,所以我已决定,要把联懋电影向香港转移。”
老陈一拳捶在桌子上:“陈光礼这个狗杂种!”
云观澜继续道:“诸位请放心,你们都是我云观澜的亲人,无论以后联懋在哪里,你们都永远是联懋的员工。在安顿好你们之前,我是不会离开上海的,吃过这顿饭后,请大家认真思考以后何去何从,然后来找我和孟律师登记。想留在上海的,我会预支一年薪水给你们;想离开的,我会尽量帮你们搞车票船票;当然,如果你们愿意和我一起去香港,那最好不过。”
孙霖一直一语不发,等到云观澜话音落下,他才站起来,举杯道:“我代表在场所有的联懋人敬云先生一杯。”
客厅里所有人都站起来,举起了酒杯。
孟聆笙替云观澜斟满酒,云观澜举起酒杯:“希望来日我们还可以在此重聚。天心无改移,人心无改移。”
众人齐声应道:“天心无改移,人心无改移。”
从淞沪会战打起来到今天,已经整整四个月时间,在这期间,经历了华界沦陷,日本强占苏州河以北公共租界以及南京的陷落,大部分人都已经对自己的未来做好了打算。
午饭结束后,就陆续有人走到书房来找云观澜和孟聆笙,告诉他们自己的打算。
一天下来,到晚上睡觉前,名单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
云观澜和孟聆笙在台灯下看名单。
少数人打算留在上海,都是些拖家带口或者年事已高的,他们在上海生活了半辈子,或是仍对上海有信心,或是对到其他地方重新开始缺乏勇气,最后还是决定留沪。
还有约一半人愿意跟联懋转移去香港,都是些技术工少壮派,譬如导演孙霖、摄像师老陈、编剧卫仲衡、演员余玫瑰……云公馆除夕宴上的人,几乎都在。
剩下的人,打算离开上海去内地,武汉、长沙、昆明、重庆……大多是这些城市。
云观澜和孟聆笙商量:“留在上海的人,在华界的家基本都已经没了,租界到底比日占区要安全,可是现在租界大量涌进难民,房租飞涨,就算预支他们一年工资,恐怕也很难应对。反正我们要去香港了,不如,让这些留下来的人住在云公馆里,用看房子的名义,这样他们能省一笔房租,云公馆也有人照看。”
孟聆笙点点头:“都听你的。”
至于去香港的这批人,孟聆笙提议:“虽然上海的仗已经打完了,但现在整个中国都是战区,大家一起走恐怕不稳妥,还是分批走为好。”
云观澜也赞同:“对,先让员工们分批走,我俩最后,况且,我还要帮去内地的人搞车票船票呢。”
孟聆笙在他的眼皮上亲了一下:“有你这样的好老板,联懋人真幸运。”
云观澜淡淡一笑:“有这样一批员工,我也很幸运。”
孟聆笙又翻一遍名单,疑惑地道:“怎么没有纪晗璋的名字?他是什么打算,跟姐夫一起去香港,还是继续留在上海教书?”
云观澜摇头:“我不知道,孙霖也不知道,下午我问他,他说纪晗璋自从姐姐去世后一句话也没说过,也不搭理他。”
孟聆笙有些忧心:“我有点担心他,晗瑜和他是双生子,两个人父母早逝,从小相依为命。不要看他已经是个大人了,但其实幼稚得很,人又偏激。你不知道吧,那年四海大剧院的爆炸案,他也参与了。”
她这是第一次向云观澜提起这件事,云观澜也吃了一惊:“原来是他。”
他沉吟片刻:“我看你和他关系不错,你抽空开导开导他吧。”
他的“关系不错”,说的大约是孙霖和纪晗瑜婚礼上的那一幕。孟聆笙伸手捏他的嘴:“我听着,这话怎么有点酸?”
云观澜瓮声瓮气地道:“哪里酸?甜得很呢。”
他说的是纪晗璋放在孟聆笙手里的那一把糖果,孟聆笙心里瞬间柔情似水:“你放心,除了你给的糖,别人给的我都不会吃。”
第二天,云观澜就开始着手安排这一屋子联懋人撤离。
国运飘摇之际,家书抵万金,车票船票更是一票难求,云观澜动用了自己所有的关系去搞票子,折腾了大半个月,终于陆陆续续把人都送上了火车、轮船。
曾经挤得满满当当的云公馆,如今只剩下了云观澜、孟聆笙和孙霖、纪晗璋郎舅两个,以及几个打算留在上海的联懋员工。
仗打起来后,圣约翰大学也停了课,现在仗打完了,学校也迁去了南京路,纪晗璋恢复了教职,每天早出晚归地去上班,孟聆笙一直想找他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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