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等了一整夜,才顺着绳子爬上来。
“好孩子,”岳夫人蹲下去,拍抚着他的背恸哭道:“好孩子,我这就带你去见皇后殿下,我要去把我的萱儿带回来,我的孩子就算死,也要死在我的怀里。”
“不,”李承豫抓紧岳夫人的衣袖:“若想真相大白查出是谁杀了人,如今这种情况更好。”
死的是皇子,才会被重视,才会严查。若死的是寻常将领家的儿子,又是染病后才死的,必然会被轻视。况且再深想一层,岳氏的孩子在宫中死了,难免会心生龃龉,那么皇帝以后说不定会因此担忧岳氏的忠心。
岳夫人看着李承豫,不敢相信这是一个五岁孩童说的话。
“那你……”她问。
“我要走了,”李承豫道:“因为上个月父皇对宰相说他要立我为太子,短短一个月,他们在我饭碗里投毒三次,在我被褥里藏了毒针,现在又让刺客进宫。我的母后夜夜不睡看护我,她知道敌人就在宫中,却不知道是谁。今日你的孩子替我死了,我不能拿命还给你。但我知道今日刺杀说不定也有长兄的关系,他心思简单容易被人蛊惑,我若还在这宫中,活不到长大就会死掉。”
李承豫仍然跪在地上,对岳夫人磕了个头。
“若我能长大,若我有能力,会报答岳家。”
他说着站起身子,拱手作别,小小的身影没入风雪中。
“你怎么出去?”岳夫人忍住悲伤问。
李承豫转身:“太医往返宫内外,我会偷偷藏在马车后面。”
“你出去了怎么活?”
小小的孩子面露坚毅:“我要偷偷去北地找外祖父,隐姓埋名。”
岳夫人心中酸涩。
在不久前岳将军寄来的书信中,她已经知道皇后族人居住的城池被匈奴击破。那里如今是战地,李承豫小小孩童,如何去千里寻亲。
天空渐渐发白,岳夫人捂着自己疼痛异常的胸口,勉强立住身子,看着眼前又要转身的孩童。
风雪刺痛她的脸颊,她泪如雨下,不知道接下来的决定是对是错。然而在那个孩子离去之前,她终于道:“如蒙不弃,就让岳氏护佑你长大吧。”
茶凉了。
室内很静。
江琢似乎看到风雪中母亲一袭红衣站立,牵起小小孩童的手。
“是我的错。”如今的岳萱道:“是因为我,国公府才遭灭顶之灾。父亲母亲护佑我长大,我却没能保护他们,是我的错。”
他强忍泪水满脸自责,面前的女子却也没有哭。
江琢抿嘴看着他,然后站起身拥住了他的肩头。
“萱哥,”她轻声道:“母亲不会后悔的,父亲也不会。国公府一脉忠贞守护疆域数十年,为的是黎民安宁。无论是父亲打仗,还是母亲护住你,都是为了百姓。”
岳萱的泪水这才淌下。
“萱哥,”江琢又道:“你会做个好皇帝的。”
暑热难消,河南道节度使孟长寂猛烈地摇着蒲扇,大步踏过院落中拼接整齐的石板,钻入江宅会客厅内。
清凉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些薄荷与竹叶的香味。江琢正斜靠在春凳上,吃一碗绿豆糖粉冰沙。看到孟长寂闯进来,她颇不满地蹙眉,用折扇遮住自己轻纱下露出一节的小腿。
这人是把江宅当家了吗?三天两头跑过来。
“孟大人不忙吗?”江琢道:“听说要打仗了,河南道虽然距离北地远,也是要抽调府兵北上的吧。”
孟长寂自顾自拉过椅子坐下,为了凉爽,专门坐得距离冰桶近一些。他也不太高兴的样子:“这不是太热吗?你倒是好,这江宅跟皇宫一样凉爽。”
每年冬天,皇族贵胄都会命人在河面凿冰搬进冰库,到了夏天再取出来解暑。因为工程量大又颇费人力物力,冰块便成了六月里最稀罕的东西。特别是暑热最盛的时候,皇帝会特地恩赏百官冰块消暑。
眼下便是最热的时候,可江琢这里的冰多得不同寻常。
“皇帝也会赐孟大人冰吧?”江琢含一口绿豆冰沙在口中,歪头道。
“你不要明知故问,”孟长寂趴在冰桶上方,像是要把自己缩小塞进桶中,抱怨道:“我府中冰库里那么些冰,都去哪里了?还不是被吴北拉来了这里?真是不明白,他讨好你做什么?”
“哈……”江琢知道漏了馅,先笑起来:“吴管家感谢我拆散了你和萱哥,就差把你们节度使府的金子搬过来,搬些冰又算什么?”
孟长寂瞪她一眼,自顾自拿起冰桶上正卧着的一碗糯米汤圆,大口吃了起来。
他吃东西的样子看起来豪爽却不饕餮,让人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江琢突然觉得跟他在一起分外自在,虽然跟萱哥在一起也自在,但那自在里是因为有亲情在。跟孟长寂是为什么?
因为小时候打过架?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身份?
她想到这里,忽然听到外面钟声响起。
“咚——”悠扬又厚重的声音总共响了九声。
万籁此俱寂,但余钟磬音。
江琢垂眉一瞬,又抬头道:“是萱哥吧?”
“是,”孟长寂吁了口气道:“太庙钟声。今日李承豫认祖归宗,赐东珠王冠、龙纹朝服、王族金印,从此以后他便是二皇子了。”
江琢微微笑起,虽然嘴角弧度不大,但那是由衷的为萱哥开心。少顷,她又问:“没人惹事吧?”
“放心,”孟长寂道:“陛下令李承恪闭门思过,等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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