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直到睡着,江琢都觉得自己心里空落落的,像被人挖走了什么东西。她迷迷糊糊睡到半夜,听到窗外墨香跟谁在对话,墨香说小姐睡了,请先生先回吧。然后她便闻到丝丝缕缕安神的香气。
那香气是萱哥喜欢燃的,小时候她因为什么事睡不着时,萱哥就吩咐仆役给她点这香。
夤夜来访,就为送这安神的香吗?这东西明明差唤下人来送就好了。
江琢捂住被子继续睡去,直到第二日晨起天光大亮。
她没有胃口用早饭,想着索性无事不如去大理寺点卯。结果人刚进去,便被同僚围了起来。
“听说昨日江寺丞也在?”
“今日早朝,陛下昭告万民寻回二皇子李承豫,竟然是国公府二公子岳萱,江小姐知道这件事吗?”
“江小姐,听闻昨日陈王违例返京,皇帝竟然没有提也没有训斥,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江琢顿时头大如斗,她推说自己有公务要忙,便又从大理寺钻出来。待走到东市,心情方平复了些。
市井喧哗间酒肉香气、歌姬舞女、沿街小贩或杂耍艺人混乱中又有别样情趣,倒是烟火人生让人心中宽慰。
路边小摊在卖馄饨,江琢坐下点了一碗。
馄饨皮薄馅料足,蘑菇和猪肉剁碎加了虾米,滚烫间肺腑里都是香味。江琢小心吹凉一勺咽下,心情好了些。
卖馄饨的是个腰系粗布围裙脸颊红润的大姐,她一边细心地把案板上洒落的面粉用刀刮起,一边跟正看护炉火的大哥闲聊。
“听说了没?当年皇后那个小儿子,没有死呢。”
“客多起来了,你甭说闲话。”看炉火的大哥一边拉动风箱,一边提醒她道。
大姐倒是浑不在意,又凑过去低声道:“奴家听说,那儿子原来一直养在国公府,是那个没出过门的二公子,就是前一段时间贴满告示栏的钦犯。”
“我知道知道,”那大哥抬手擦掉大姐脸颊上的面粉,开口道:“我也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别说了,小心给人听去。”
原来一直不让大姐多说,是因为这个。
那大姐倒是不在意的样子:“有什么?若是二公子做了皇帝,咱们还用怕暗卫诬告吗?”
若二公子做了皇帝……
江琢心中滚动着这句话。
她吹开汤碗边的香菜碎末,听到那男人叹了口气:“国公爷养出来的孩子如果做了皇帝,咱们就有好日子过了。”
作为嫡子,他的确更有可能做皇帝。
他做了皇帝,百姓的日子便会好过些吗?
萱哥曾说起苛捐杂税,曾说起垦田新政,但她以为他只是好奇才琢磨的。没想到或许他内心深处的意识里,一直是顾着天下百姓的。
就算坐在国公府安静的院子里闲适地喝茶,他心里也装着天下。富商做得再大也不可能达济万民,只有居于庙堂之上,才能牵一发而动全身惠济百姓。
他们说得对,萱哥若做了皇帝,百姓们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江琢仰头喝掉碗里的汤水,把铜板拍在案上。
“店家,结账!”她抿嘴道:“这个给你,那个,也送给你们了。”
她声音不大,被车水马龙的喧闹声掩盖,故而无人听见。
江琢转过身去,看着热闹的市井,心中郁郁之气缓缓吐出。
送给你们了。
她在心中叹息:我那么好的萱哥,就送给你们做皇帝吧。
这么叹息过又觉得舒爽许多,在街角买了架造型古朴的小风车,缓缓走回家。
江宅外站着十多名护卫,看衣着打扮,该是如今安国公府的人。他们就站在门外,江琢走近几步,听到有个声音在护卫中间响起:“劳烦门房大爷,我等就不进去了,既然寺丞大人不在,便等在这里,不宜进去叨扰。”
这青嫩的、稚气却装作老成的声音,不是岳曾祺又是哪个?
江琢远远地咳嗽一声,护卫们连忙让开,便见岳曾祺被他们护在中心。恐怕这是萱哥的安排吧,可这么护着,江琢感觉岳曾祺像是竹林中一朵矮蘑菇,能不能吸到空气啊?万一有护卫体味不好……
想到这里她便想笑,祺儿见她回来,眼睛亮起来,对她深深鞠躬道:“江寺丞,岳氏曾祺,来江宅感谢救命之恩。”
感谢救命之恩,也没见抬着银子什么的啊。萱哥也太抠门了吧。
再说这孩子,昨日才从肃王府逃脱,结束了被圈禁的生活。今日便出府答谢吗?如此教养未免苛刻,如果是她带着,就随性自在便好。
江琢微笑着点头,引祺儿到宅院内。他走在江琢身边,挺着胸脯,迈开步子,脸上神情严肃紧抿嘴唇,慢慢走过垂花门进入宅院,又走进前厅。
前厅里早有墨香安排好茶点,还有一个丫头仆役伺候。
岳曾祺肃然道:“可否请下人暂时退避,我有要事跟寺丞大人详谈。”
哟,准备说什么呢?难道还想参与党争拉拢朝臣不成?
江琢抿嘴看他一眼,挥手把下人屏退。墨香或许不觉得自己是下人,仍在分茶。
“也请这位,咳,姑娘暂避。”他看向墨香道。
“咦。”墨香短促地惊讶了一声,便关上门出去。
这下屋内便只余江琢和岳曾祺两人。
“岳少爷有什么事呀?”江琢觉得好玩,看着他肃穆的神情道。
岳曾祺转过身看着江琢,他脸上的神情一点点褪去,眼泪瞬间飚出,张嘴大喊一声:“姑姑!”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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