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山谷中寂静无声,后来她听到有别的人来了,再后来发现那人是李承恪。
“你来做什么?”她问。
李承恪抬起双手,给她看自己摘取的名牌。
“真可怜。”他轻声道。
岳芽点头:“真可怜,是为了天下不可怜。”
他们说完这两句话便齐齐低头,静默无言去翻找尸体摘取名牌。这些名牌先在兵部登记记档,再送到各州府由他们的家人领走。
那个夜晚,他们虽然没有再开口说话,却似乎说过千言万语。
荏苒几年,如今他们竟然无话可说。
李承恪默默站着,看江琢甩掉手上的水珠,往军营中去。他的目光定在那一洼水中,似乎那里面还有她的身影。
正午时分,前哨发现了突厥官兵的身影。
“两万人。”哨兵来报:“距离我们五里,轻装简行不见兵马战车。”
这两万人是翻越山谷抄近路的,当然不能带马匹战车。只是他们这样就算到了大弘京都城墙外,如何破城门进去呢?
江琢垂头苦思。
李承恪的目光盯着草地上某处,声音似被揉搓过那样变形:“恐怕有人在京都外准备了兵器。”
“谁有这个能耐?”江琢问。
谁有这个能耐。
要造兵器,需要有钱,需要有人,还需要有官府查不到的地方。大弘朝野谁能一手遮天谁能神不知鬼不觉为突厥人准备兵马?
大弘朝廷谁能偷走他府上的城防图?
李承恪猛然抬起头来,看着江琢道:“不会吧?”
“什么不会?”
“元隼。”李承恪咀嚼着这个名字,手指关节因为紧握着晓山剑而有些变形。
“公主。”他又道,而他脑海里还有另外一个名字。
元静姝。
江琢站起身来拔剑:“怀疑是谁已经没有意义了,如今只能把他们全数歼灭在此,不然按他们的速度,夜里便可到达京都。”
突厥来得太快,各地兵马还没有支援京城。而山南西道和河南河北道兵马又被调到了前线。
李承恪也站起身。
京都有他本来想逼宫谋逆夺位的皇帝,但是多么可笑,如今他就要为了护住京都而战了。
“五千对两万?”他问。
“不,”江琢道:“有我们在,他们是两万对五千。”
“关城门关城门!”
高奴县,一队百余名骑兵踏着晨曦归城,城门下守护着的官兵迅速把城门关好堵上。城外有零星的突厥骑兵追击,此时看城门关闭自己又在对方射程之内,便只好愤愤地调转马头。
孟长寂摘下头上戴着的兜鍪,抬眼向城中看去。
众兵将和百姓都知道新来的节度使孟大人趁夜去偷袭敌军,他们心中忐忑难安,踮脚望着打听着消息。如今见兵将们回来,心中多少宽慰。
回来了就好。还没有听说过主帅亲自去突击敌营的,真是冒失。不过看他们回来这么多人,或许死伤不多,或许只是去打探吧。
心里这么想着,便听到孟长寂的声音道:“卸货!”
话音刚落,身后战马上齐齐丢下圆滚滚的东西来。围观的百姓民夫甚至是士兵齐齐后退一步,那圆滚滚的东西滚落到脚下,竟然是一颗一颗的人头。
突厥人!
竟然是战无不胜的突厥人。
孟长寂的视线扫过围观众人,喝道:“报战果!”
立刻便有兵将报道:“杀敌五百,折损二十人。”
留在城中的兵将这才惊叹间欢呼起来,他们帮忙把人头收拾走,打听着如何杀了这么多突厥人,一个一个兴高采烈。
孟长寂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扫过。
终于啊,昨日他来的时候这些人只是苦守,没有必胜的信心。他这一次偷袭,一方面挫了突厥军的锐气,更重要的是,让高奴百姓明白,突厥军并不是神兵天将,只要他们赤胆忠心守住城池,便能把敌军击退。
孟长寂跳下马朝城墙下歇脚的小庑房走去,掀开帘子进去,他脸上的傲气才缓缓褪去。
房内没有别人,孟长寂眉头微蹙忧虑之色笼罩了整个脸庞。
“三万人。”他喃喃道:“他们少了三万人。必然是一股绕道去了京都,一股走捷径翻山,不知道芽儿遇到的是哪一股。”
无论是哪一股,江琢只带了五千人,都是难以取胜的硬仗。
“芽儿,”孟长寂喃喃道:“我不能只是守着,不能中了他们拖延的计策,要迅速出击迎战了。这然后,若孟某还有命,便去援你。”
以少胜多的关键是什么?
后发制人,攻守相济!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知己……
江琢看着面前排开的军械。十字弩和短弩若干,弓箭千余,人人腰配大刀,火药一百斤。
再看周围地形地势,一条河流在山谷中穿过。
“肃王殿下,”江琢道:“突厥人怕水,对吗?”
“是,”李承恪点头:“突厥人在草原一代活动,那里河流少,鲜有会游水的。”
江琢眉头轻锁:“可惜河水不够深。”
“有一处深的。”李承恪道。
江琢看着他。她知道城防图都在李承恪脑子里,这一带的地形地貌也在。但是河水深浅他也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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