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克武跟王阿婆走后,表姐刘玉芬把自己关进房里哭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舅妈发现刘玉芬眼睛红红的,以为女儿舍不得离开家,就安慰她说:“不要难过,女儿迟早是要嫁人的,你又不会去当尼姑,对吧?”刘玉芬没说话,她想跟舅舅谈谈,可站在舅舅的面前,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知道舅舅是不想让她日后受苦受累才答应了这门亲事,舅舅看着欲言又止的女儿,一下子全明白了:“你要是实在窝心的话,就把彩礼退了!”刘玉芬不知说什么好,她低着头,拎着一篮子青菜默默地走开了。
假期结束前的一天晚上,刘玉芬跑到我家找我,我问她怎么了,她扭捏了好半天,才说:“于耕田跟城里姑娘结婚了?”我说:“林小玲甩了于耕田,跟一个杀人犯跑了。”刘玉芬若有所思地说:“我们乡下人高攀城里人,真丢脸!”
我说你一直不答应跟于耕田看电影,他才一气之下跟林小玲谈起了不切实际的恋爱。刘玉芬沉默了很久,终于鼓足勇气说出了来意:“于耕田要是答应我跟他一起卖鱼,我就答应跟他去看电影。”
回到城里已是晚上,我到荷叶巷于耕田的出租屋找到了他,酩酊大醉的于耕田抱着酒瓶倒在床上,昏黄灯光下的于耕田像一条死鱼。我把他从被窝里拖起来,把刘玉芬的意思说了好几遍,于耕田把酒瓶里最后一点酒全倒进喉咙里,僵硬着舌头说:“我是、是上岸就死的鱼,想要就要,不想要就扔,吃下去死不了人,不吃、不吃谁也不稀罕这份营养。你告诉刘玉芬,我是条死鱼,卖不掉!”
我想等于耕田清醒的时候再跟他好好说说,可连续好几个星期,要么找不到他,即使找到他也是醉醺醺的。一个月后的一个星期天,我回乡下看望父母,母亲说,这段日子,刘玉芬每个星期天都要过来找我,问她什么事,也不说,我叫母亲不要问,话还没说完,刘玉芬就进来了。母亲走开后,刘玉芬也许从我冷静的脸上已经找到了答案,所以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快五个星期了,你都没回来!”我把早考虑好的话告诉刘玉芬:“于耕田到此为止。”
又一个月后,刘玉芬跟县煤建公司的工人周克武结婚了。婚宴上,当我看到天生丽质的表姐刘玉芬被粗俗丑陋的周克武搂在怀里四处敬酒时,我的心里像有无数的蛆在爬行。
刘玉芬结婚后的第三天,也许是第四天,于耕田找到我的办公室,他穿了一件崭新的米黄色夹克,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整个人看上去神清气爽,他给我点了一支烟:“还是你说得对,再喝下去,我就废了。酒戒了,西市口菜场的鱼档租好了,我准备跟刘玉芬一起卖鱼!”
我告诉于耕田,刘玉芬已经结婚了,三天前刚嫁到城里,家就安在县白塔河码头边县煤建公司的院子里。
于耕田一下子傻了眼,他回不过神来,呆呆地看着我,嘴里反复叨唠着:“不可能,不可能!”
我说中午请他喝酒,他摇了摇头,然后转身一个人默默地走了。
那段日子,我忙着绘制县法院办公楼的施工图纸,一个星期忙完后,我去荷叶巷找于耕田,房东说他已经退房走了。我到菜市场去找,市场管理处说于耕田租了一个鱼档,五十块钱定金都付过了,可等他来办手续,人却不见了。
我有些担心起来,连夜回乡下找到于耕田家,于耕田瘸子父亲说儿子前些天晚上回过一趟家,丢下两百块钱,说他要去很远的地方做大买卖,一时回不来,每年他会寄钱回家,让父母不要担心。
我对于耕田很有意见,离开县城至少要跟我说一声,他跟刘玉芬没走到一起又不是我造成的,我为他们穿针引线做过那么多辛苦而徒劳的努力。
这一年年底的时候,我收到了于耕田从深圳寄来的一封信,他先是对不辞而别表示道歉,又解释说当时的心情糟透了,无心跟任何人打招呼,来到特区半年后,他才发现,他不属于县城,那地方太小了。
我想给他回封信,发现来信没留地址。
6
表姐夫周克武平时还是挺好的,酒喝多了才会打老婆。而他一个月里酒没喝多的日子只有四五天,跟一个月的礼拜天天数大致相等,所以表姐刘玉芬不挨打的日子相当于礼拜天放假。我第一次在街上遇到买菜回家的刘玉芬,问她脖子上怎么青紫了一大块,她支吾着说:“晚上摸黑收衣服时被院子里的铁栏杆撞的。”那时候她结婚还不到半个月,我看不出她脸上有半点新婚的甜蜜,倒是一种难以掩饰的幽怨和落寞非常明确地暴露在早晨的阳光下,我对她说:“于耕田不在县城了。”她没接我的话,却说:“你要是有脏衣服,送过来我帮你洗!”
大约是年底的时候,我们建设局肖局长在马坝乡大桥工地现场扭伤了脚,我去县医院看望局长,发现表姐刘玉芬也在住院,她的腿被丈夫周克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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