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突然遭枪击
一
攻打县城的计划一直拖延下来,但是没有取消。两年后,胡子大柜说:“撂了几年的事,我们还要捡起来。”
此时,天南星绺胡压在叫三道圈的地方,人马减少一些,大约剩下六七十个人。炮头病死,一致推举枪法最好的小顶子做炮头,她正式进入四梁八柱领导人序列,位置第四,人称四爷,只是她是女子叫四爷时多少有些拗口,叫习惯了也就自然啦。大柜称她老四,有时也叫四弟而不是四妹,符合匪道风俗。
“四弟,你看家。”天南星叮嘱道。
“好,我守天窑子。”小顶子说。
大柜亲自带领四个胡子化装进城瞭水(侦察)。建于清道光年间的古城亮子里,一丈多高城墙虽经战乱和风蚀雨剥,但随毁随修,仍然坚固如初。
大雾刚刚散去,聚集城门外等候进城的人排成长长队伍,守城的黑衣警察硬是等到太阳升得老高,才开城门放人。
胡子担筐背篓,一身庄稼汉打扮,大柜天南星甩上几盒红妹牌香烟,轻而易举地通过警察的检查,入城踅进醉仙居小酒馆,靠近窗子的条桌旁坐下。
窗户外,那条与古城一起诞生的商业街历史悠久,商贸繁华风貌可见,青砖鱼鳞瓦、梁柁头画着阴阳鱼庙似的房屋,街道弯弯曲曲幽巷很深,小贩叫卖的吆喝声灌满耳鼓。
“冰棍儿——糖葫芦!”
“山东的大地瓜——热乎!”
买卖店铺林立的老街两侧,店铺的幌子五花八门:铁壶底缀红布条的茶馆;柱子红一道白一道的剃头棚子;挂膏药串的药店;悬挂花圈的寿衣店;门前木桩上挑只破花篓专门供穷人歇宿的小客栈。
醉仙居酒馆掌柜的人很精明,见多识广。一眼便从来人言谈举止中看出是有钱人,亲自伺候到桌。很快,风味佳肴上齐一桌:炖山猫(野兔),手扒羊肉,白肉血肠……掌柜客套道:“诸位屈尊俯就,辱临敝店,招待不周,恳请海涵。”他说番客套话后离开桌子,“失陪,失陪!”
深受酒馆掌柜欢迎的五位食客,以大柜天南星为首,水香大布衫子、及三个枪手。绺子大柜、水香亲自出马,可见此次望水的重要性。攻打县城无疑是大胆计划,说好联手行动的北岗天狗绺子、绿林队变卦与顾虑县城内军警宪特有关。
“大当家的,要不的我们也……”水香说。
“你也这么胆小?他们不干我们自己干,干响(成功)给他们瞧瞧!”天南星犟,要争这口气。
水香劝止不了,转过来支持大柜,说:“要攻打我们不能急干,摸清路数再行动。”
“对劲儿,慢慢来。”胡子大柜说。
拖延下来与他们细致准备有关系,没二百分把握都不能贸然。关键是侦察敌情,天南星说:“兄弟,咱俩去瞭水。”
“好!”
破天荒的一次行动,绺子大柜携军师水香一起出来侦察。许久以前,大布衫子曾是此地花子房二掌柜,十分熟悉城内情况,今天亲自探路摸底,无疑是把握加把握。
此次行动关系到全绺人马存亡,如果失败可能全绺灭亡。三江地区数绺胡子对亮子里馋涎欲滴,没人敢轻举妄动,倘此行动成功,可使绺子声名大震。攻城显示威风之外,次要的是解决越冬御寒问题,从这个意义上说天气逼出来的一次冒险行动。还有一个目的,替小顶子报仇,目标是警察局长陶奎元。
醉仙居酒馆只剩下天南星和大布衫子,横行子(姓谢)带两名胡子去陶府探路,约定三个时辰后在此聚齐。他俩一边浅斟慢饮,一边窥视街上动静。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老一少卖唱的。满脸皱纹的老者拉胡琴,大约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唱《摔镜架》(《摔镜架》:见王兆一、王肯著《二人转史论》,时代文艺出版社。)——
王二姐眼泪汪汪,
拔下金簪画粉墙。
二哥走一天我画一道,
二哥走两天我画一双。
不知二哥走了多少日,
横三竖四我画满墙。
要不是爹妈管得紧,
我一画画到苏州大街上。
“大哥,菜凉啦。”大布衫子见大柜凝神朝外望,半天未夹一口菜,提醒道。公众场合黑话不能随便说,黑话容易暴露身份。
“噢。”天南星转回身,喝了两盅酒,心仍然在那卖唱的一老一少身上,酒喝得很闷屈。
突然,窗外一阵纷乱,歌声戛然而止。几个斜挎短枪,穿戴阔气,神态蛮横的人围住卖唱的,领头的中年汉子梳着锃亮的大背头,脑门油光奶亮。他用二拇指托起小女孩的下巴颏,仔细端详,满意地说:“小丫头蛋子挺俊,太君肯定喜欢这青茄包嫩豆角呀,带走!”
二
“行行好吧,大爷。”老者拉住那个中年人的衣襟哀求道,“妮儿她爹来关东修铁路,好多年没回家,去年一场大水淹了庄,一家九口人只剩我们爷俩儿。一路卖唱、讨饭出关来找她爹,东满、南满、北满……找遍了满洲,没见……”
“滚!”领头的汉子狠踹一脚,老人捂住胸口倒地,那枯枝一样的双手举向苍天,只挣扎一下就再也没举起来,压在身下的胡琴弦断了一根,响起最后一声永叹,悲哀地休止了。
“爷,爷爷!”小女孩哭天抢地地呼唤,被几个凶汉拖拽架走。
“欺负人嘛!”天南星手伸腰间,无疑是中年汉子那一脚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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