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儿就跟在陆子修身侧看得仔细,陆子修对着屋内的寒碜简陋蹙了蹙眉头,简老爷则将惊讶尴尬直接挂上了脸,到底,他进这个院落的次数屈指可数。江氏死后,简老爷就来过一次,不过也是为过往感悟伤怀,心思也不在自己的女儿身上。
简老爷当着陆子修的面,命人把这屋子里里外外重新布置了一遍,仿照着简雪宛的闺房,什么都是顶好的,全然不是简丹砂从前的待遇。
看着那些精致上好的物件一件件被摆了进来,绯儿长长舒了口气,眉眼也跟着飞扬起来,心里不知有多痛快。如今总算盼来了简雪宛清醒,绯儿安静下来在一旁瞅着,只待她的反应。
“我要嫁给陆少爷?”
“是啊。”绯儿用力一点头。
“我要,嫁给,陆少爷?哪个陆少爷?”简丹砂的眼珠动了动,喃喃重复着。
“还能是哪个陆少爷?自然是陆家的三公子陆子修。姑娘,你这是怎么了,高兴坏了?”绯儿并不知简丹砂的心事,只觉陆子修实在是不可多得的良人,有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滋味。只是自家姑娘的心思总是藏得过深,又实在不好揣度。
“陆少爷可有说什么?”
绯儿仔细回想:“他说他不宜久留,临走前叮嘱我要好好伺候。”
简丹砂眼神空空的,说不上是失望还是了然。她蓦地翻身而起,匆匆披上衣衫。
“姑娘这是要去哪?”
“去见我爹。”
“姑娘不急,你都昏睡了一天了,我先去准备点吃的。”
简丹砂苍白着一张脸,攥着裙上的玉环绶:“不,我现在就要见到爹,立刻!马上!”
偏走到曲桥被大夫人给拦了个正着。
“怎么,急着要找你爹拜谢?赏了你那么好一个如意郎君?”
“大娘莫要生气,今早的事是丹砂的错。”简丹砂急着见简老爷,不愿与大夫人再做纠缠。
“哼,这会儿到来卖乖。其实心里早得意到天上了吧?要论装腔作势、虚伪做作,你倒还认不得第一,你娘才是真正的高手。”
“丹砂始终不明白,大娘为何这么些年来一直咬着我娘不放,即便娘已过世多年……论地位论际遇论作为,娘远远不及大娘您,只是一味隐忍避世,恭谦退让,最后郁郁而终,为何大娘还不放不下。”
“呵,终于装不下去了?你想知道缘由吗?”大夫人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绕着简丹砂踱步,“任何事都有缘由,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欢喜,就像这次你与陆家的婚事。”
简丹砂抬起头来。
“你以为以你这种卑贱身份怎么可能配得上陆家少爷?当然不是陆家少爷瞎了眼睛看上了你,也不是你爹多么疼宠爱护你,想着法子为你挣回一门好亲事,若不是为了这个家,你爹又岂会舍了老脸要把你嫁出去……”大夫人又说了番羞辱的话,絮絮叨叨却总说不到简丹砂最想知道的事情。
“你也休想嫁过去后有什么安生日子,眼下陆家的人对你又忌惮又嫌弃,肯予你侧房的名分已是你天大的幸事,你就等着受尽冷落罢。”
“大娘何有此说?”
可是大夫人却不愿再多说,在言语上占尽了便宜,丢下一道恨恨的眼神,强作得意去了。
简丹砂再也忍不住,一路小跑着奔到账房。顾不上礼数,推开房门,便扑通一声跪在简老爷的面前。
正在书桌前与杜总管对账的简老爷吓了一跳:“你这是做什么?”忙让杜总管退下避让了。
“爹,恕女儿莽撞,只想为婚事一事求个明白。”
“你先起来,这身子刚好。”
“爹照实直言,女儿放才能安心。”
简老爷拍拍她:“也就是陆子修对你姐姐对咱们简家心有愧疚,想娶你以做弥补。虽在情理上是委屈了你,但陆家到底是户好人家,声望地位都摆在那儿,也不算是食言。何况你与陆子修又自小相识,不是盲婚哑嫁,前几日你还替那小子说话,我看你——对他也不是没有半点情意,他既然有心……”
简丹砂打断道:“适才我已经见过了大娘,爹觉得大娘的说辞与您一样还是不一样?”
简老爷掰不下去,着恼道:“她又胡言乱语了些什么!”
“爹到底有什么难处,不能同女儿直说?”
“你这孩子,怎么说不听?”
“请爹再恕女儿无礼。女儿与大娘不睦爹不是不清楚,大娘到底是什么样的性子,爹也清楚,又岂能坐视女儿替姐姐嫁给陆少爷?换作往日,只怕要闹个天翻地覆鸡犬不宁。可是适才大娘虽然愤愤,却也莫可奈何,这里头必有什么要紧的缘由。爹难道要女儿就这么不问缘由就嫁了吗?”
简老爷哀叹一声,垂头瘫坐在桌上。
“简家就要垮了。”
原来,关于简丹砂母亲化作恶灵作祟的流言非但把简府上下折腾了遍,就连简家的生意也受了牵连。简家的云锦坊紧赶慢赶出来一大批上好的丝绸,还未结清货款,买家的宅邸突然失火,损失惨重,这批丝绸竟是怎么也不要了。面上是说因为损失惨重,入不敷出,只有放弃货物。实际上是买家因为这场大火,联想到有关简家的流言。这一传十十传百,多少商户都忌惮流言,断了生意往来,生怕与简府沾染上一星半点,也要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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