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已经落到南大营小教堂的塔尖上。教堂顶上的十字架在夕阳的余晖下闪闪发光。从教堂方向传来晚祷的钟声。亚美如醉如痴地眺望着远处,把一条腿蜷缩在身子下面,带着一种安谧的神态对高铁林微笑着:“多么奇妙、多么美好的地方!”高铁林内心暖意融融,觉得亚美目光中的安谧是以前从未见过的,他报之以轻松而愉快的观瞻。
亚美继续说:“这里有一种家的感觉,来这儿好像是我一生的期待。”
高铁林说:“我能够理解你这种感觉,可是……”
亚美打断他的话:“别说什么可是……也别对我说什么你是中国人,我是日本人。其实,我们都是人……都是有感情的人。”亚美的情绪有些激动,声音也有些高,她觉得不应该这样对高铁林说话,又急忙换作平和的语气说:“对不起……但愿我没有让你不高兴。”说着,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高铁林说:“我这么说,只是不愿意看到你受到伤害,我不能把你拖到我的天地里来。我没权这样做,没权把你带到一个不见得会幸福的地方。”
亚美说:“你认为我和你在一起不幸福?其实,我并不奢望什么,你也不用以为他人着想做借口逃避什么。我知道那不现实,我只想让你知道我的这份感情,无论结果怎样……好啦,不说这些了。”
亚美努力使自己的脸上再次露出笑容,但她没有做到。
这时,有一对年轻男女经过小山包向教堂慢吞吞地走去。他们一边勇敢地勾肩搭背,一边发出哄闹的笑声。
亚美望着胜利后无忧无虑的中国青年男女喃喃道:“我真羡慕他们,胜利后的他
们……真幸福。”
高铁林说:“可去年的这个时候,他们谁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看到第二天早上的太阳。战争……没有战争的日子多好!”
亚美感叹道:“是呀,假如中国和日本之间从来没有发生过战争该多好哇!”
突然,亚美轻轻地“呀”了一声。
高铁林急忙问:“怎么啦?”
亚美指着自己的右眼说:“一颗沙粒……迷眼睛了,能帮我把它弄出来吗?”
高铁林说:“怎么弄?”
亚美不住地眨着眼睛说:“翻开眼皮,用舌尖一舔就出来了。”
“哦,”高铁林有些为难,“谁教你这样做的,能行吗?”
“我妈妈。”亚美有些急,用手触动了高铁林一下,“你快点吧。”
高铁林只好伸出双手去翻开亚美的眼皮,果然发现一颗很小很小的沙粒,于是低下头用舌尖去舔。但因为舔的时候眼睛看不到,高铁林试了几试,舔了好长时间,才把它舔出来。
亚美眨眨眼睛,说:“这下好多了。”
没人知道,躲在远处的朝山由美子把这一幕拍了下来。也许是因为她确实以为高铁林与亚美就是在接吻;也许是这位本来就风情万种的女人比当事人提前激动起来,她并没有拍到她想要的东西,便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亚美那双失去沙子的眼睛却突然注满柔情,她久久地盯视着高铁林,恨不得用这目光把他融化掉。当亚美发现高铁林也呼吸不匀的时候,她扑了上去,抱住高铁林的脖子狠狠地把火热的双唇凑了上去。
高铁林被扑倒了,他不明白这个瘦弱的女子怎么突然间来了这么大的力气。当他有意无意地费了一番周折把她推开的时候,觉得比指挥一场战斗还要累。他觉得亚美有些过分了,但他还是谅解了她。因为他觉得这良辰美景无疑是姑娘家怀春的好时候,这个日本姑娘当然也不例外。要怪就怪那粒可恶的沙子吧,它就像伊甸园里的毒蛇,引诱了纯真的亚当和夏娃!
躲过甄别检查的青山重夫更觉得自己技高一筹。也是在这个夜晚,春风得意的他秘密会见中乡上尉,地点是离收容所很近的小树林里。
“佐野带来多少人?”青山重夫开头便问。
“118人。”中乡上尉答。
青山重夫满意地点点头:“很好,你们来得很及时。现在国共两党正在为争夺本溪地区的控制权而打得炮火连天。我敢断言,用不了多久,驻防在临河的共军主力就将全部调往本溪,最多只能留下一个连的兵力,这里将成为一座空城。临河有一个日军的战俘营和一个难民收容所。战俘营里至少有两千多关东军战俘,而收容所里的日本难民多达万余人,这是一支了不起的力量。我的计划是,一旦驻扎在临河的共军主力调往本溪,就借机鼓动收容所里万余名难民闹事。然后佐野中佐再趁机搞一起暴动,救出关押在战俘营里的2000多名战俘。到那时,无论那些难民愿不愿意,都得同我们一起对抗中国人,与我们同舟共济,为帝国尽忠。我们一旦在临河得手,其他地方的日本人就会效仿。这样一来,滞留在满洲的近200多万日本难民就很难在短时间内遣返回国,有了这些“森林”和“海滩”的掩护,满洲大地就将盛开永远不败的‘山里的樱花’。”
中乡上尉一立正说:“将军英明!”
青山重夫拍拍他的肩说:“回去告诉佐野,什么时候动手,我会用老办法与你们联系。”
中乡上尉说:“明白!”然后眨眼之间消失在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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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民党部队与东北民主联军在本溪一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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