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说起顾云锦,柏昀生眼里就跟化了糖水似的。郑素年心里想着邵雪那天开学的事,忽地就好奇起来。
“哎,你跟顾云锦是怎么认识的?”
柏昀生想了想,觉得这故事有点长,就又点了支烟。
“她不是学旗袍的吗?我们家当时穷得什么都没了,我姐那时候嫁人,连件体面衣服都没有。我攒了点钱想给她做件旗袍,不过也不够。云锦那时候还是学徒,偷了她师父以前做过的旗袍板型帮了我这个忙,后来还给她师父罚了。”
“跟电视剧似的,”郑素年觉得挺有趣的,“那你是什么时候觉出你喜欢她的?”
“开始也不懂,男生嘛,开窍晚,”他又开始回忆,“后来她出师了,自立门户,在城南开了家旗袍铺子。当时她有件红色的旗袍,做得真好看,我让她穿给我看,然后就……好像就知道自己喜欢她了。”
郑素年一愣。
好像有什么和记忆中的一个身影重叠起来。他又揉揉太阳穴,被柏昀生的烟呛得喉咙不舒服。
“掐了吧,”他说,“我闻不得这个味。”
柏昀生掐了烟,有点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你是有事情要问我吧?”
郑素年叹了口气,也意味深长地看回去。
“我觉得我跟有病似的。你说,怎么才算喜欢一个人啊?”
“你喜欢谁了?”
“你别管,”他一巴掌把柏昀生探过来的脸推开,“我现在有点混乱,我不知道自己算她什么人。”
“这个好说,”柏昀生煞有介事地坐直了,“要说我,我觉得一个男人判断自己是不是爱一个女人,就问问自己,想不想看她嫁人的样子。
“你知道吧,我们那条街的姑娘嫁人都是穿旗袍。所以我当时一看云锦穿那件旗袍的样子,我就知道自己喜欢她了。
“我想看她嫁我的时候,能穿那条旗袍。”
柏昀生这方法太玄,郑素年有点不信。
“你这准吗?”郑素年挑着眉问,“也太唯心主义了吧?”
“你能别把两性问题上升到哲学层面吗?”柏昀生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你别不信我,你闭上眼好好想一下,你是不是想看见你现在说的这个女生嫁人的样子。”
郑素年暂且相信了他的话。火车撞击着轨道,像条河似的蜿蜒在天地间。
他靠着车厢坐直,慢慢把眼睛闭上。
车窗外,星河流淌。
柏昀生去了趟卫生间回来,看见郑素年还坐在那儿闭目养神。他推了推郑素年,心力交瘁地站直身子,低声骂了一句:“靠,竟然睡着了。”
这四十多个小时的火车,除了裴书都没睡好。郑素年下车的时候只盼着赶紧找个客栈睡觉,身后却忽地传来一阵喧哗。
一回头,柏昀生的神色先变了。
“你们干什么呢?”
被纠缠的女孩像看见救星似的跑过来躲到他们身后。
“你跑什么呀?”有个出租车司机面色不善地走过来,“不就是说给你换家宾馆吗,至于嚷嚷得全站台都听见吗?”
身边站着三个男生,那女孩底气也足了:“我说去哪家就去哪家,为什么我上了车你就非要带我去别家呀?要不是我跑下来,你开着车就走了。”
郑素年之前就住在旅游景点边上,旅游坑人的手段多多少少听说过。那男人一开口,他大概就听出了是怎么一回事:“你这是有提成吧?非要带人家去,哪有这么拉客的?”
那人的脸一下就黑了。有乘警看情况不对往这边走了两步,这才把那人的气势压下去。
眼看着那出租车司机走远了,柏昀生回过头长叹一口气:“你一个女生,怎么自己出来玩啊?”
薛宁伸手抓住他的外套帽子,笑嘻嘻地回应:“这不是碰见你们了吗?
就不是一个人了呀。”
裴书退避三舍,拉着郑素年感叹:“高,真的是高。”
郑素年:“你怎么看见她就跑?什么毛病?”
裴书:“我被这种女的坑过,我害怕。”
郑素年在火车上的时候查了大理的几间客栈,打电话订好了房间又约了接车。来接他的是个白族年轻人,长得挺憨厚,却有双浅色眼睛,笑起来朴实又狡黠。
“不是说三个男生吗?”他下车打招呼接他们的时候顺便问了一句,“还有女孩呀?”
“路上碰见的同学,”郑素年和裴书都不开口,柏昀生只能无奈地解释,脸色怎么看都有些此地无银的感觉,“就一起了。”
客栈在古城一处小巷子里。墙上画了水墨花鸟,院子里种着绿树繁花。
郑素年是内行,一眼就看出了墙上的画下笔老到。白族小哥看见他的眼神,笑着解释:“这是找大理古城最好的画匠画的,现在他老了,都不出山了。”
“挺好的,”郑素年笑笑,目光从花草树木间掠过,“以前,我们也是住这样的房子。”
他们要了个三人间,薛宁则在他们对面的大床房。郑素年太困,进了屋子稍微洗了洗就倒在床上睡着了,再一睁眼已是半夜十二点。
裴书睡得踏实,柏昀生床上却又没了人。郑素年起身倒了杯白开水,目光一转,竟看见院子里薛宁小鸟依人地靠在柏昀生的肩膀上。
才子佳人,本是极美的意境,却叫郑素年看出一丝身不由己来。
苍山雪,洱海月。月下雪倒是洁白,可谁知柏昀生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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