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之下,西岐城头的索桥早已不知何时拉起。厚重的河水中,有一弯冷月于魆黑的水纹里摇曳不止,似是无声地望着此刻星辰遍布的夜穹。
立夏之前的夜气依旧颇有些微凉。东天的月弦之侧,有一点明亮的星光在夜幕中闪耀。夜风吹起,那一点银白的光芒,又仿佛将天穹的颜色浸染得愈加清冷。却见那城墙与天空交界处的某条暗线上,倏然出现了一道人影,一闪即逝,宛若幻觉。
少年头顶星光,若一片轻云般无声落在了城外的草地上。月华之下,那双墨色的瞳眸似是愈加幽深,却依旧掩不住少年眼底的那丝光芒。
风里有青草微斜。那一袭道袍似是化为夜色中的雾气,从矮树轻曳里消隐而去;树上的新叶尚未从风摆中折转,那少年的衣角,便已然无声无息地贴上了疏林里的一处帐门。
帐门内有人声依稀。少年敛息凝眸,指尖灵力凝聚,在心口迅速画下了一道符。符光微闪,少年的身形与气息顿时凭空消隐,一时竟是全无踪迹。
一阵微风掠过了帐帘。帐内的灯火依旧不减通明,帐中之人亦仿佛言笑依旧。不知谁说了一声今晚的风却有些略多,引来了周围人的一阵轻笑。
“山里的风一直就多,眼看这天是要入夏了,你还不由它多刮几天?”
……
立夏不远,加之今夜天朗气清,山风确是愈盛。这样的场景,在岐山下的商军营帐中多有发生,故而谁也不曾放在心上。只是主帐附近某处挂着玄鸟王旗的大帐中,某个闭目打坐的圆脸道人却是皱了皱眉,不知想到了什么。
王魔自打坐中起身,下意识地抚了抚身侧盘踞着的狴犴。许是因了地气相殊,今夜这四头异兽尽皆有些不安分;然而细细下手推演时,却又着实算不出任何异样。
圆脸道人不由摇摇头,随之摸向了腰间的酒壶。微微散逸的酒香里,那营帐之中的灯火似也略略带起了一丝微醺。身侧的异兽顿时懒懒地打了个呵欠,顾自翻了个身;然而不远处,黑脸杨森身旁的坐骑狻猊,却是仿佛嗅到了什么奇珍一般耸动了几下鼻子。
王魔不由动作一顿,下意识地看向了某个空无一人的方向。月华之下,一抹轻风自帐门外掠过,带起了几分夜露的气息。
道人只觉得心底无端起了一丝异兆,却是本能地对那风起处打出了一掌;却见掌风掠过,帐外的花草一阵颤抖。此后,便再无任何声息。
……
……
阴影之中,少年看着那圆脸道人若无所获地转身安抚身下的异兽,不由暗松了一口气。
夜气散漫,心口的符文在那一击的余波中已然消散。略略调整了呼吸,他抿唇为自己补了一道符,身形再一次化入轻风疾掠而去。
乾元的隐身之符自有千般妙用,然而唯一的弊处,便是匿形之后不得与人交手。否则,身形立现。所幸今夜他的目的已然基本达到,亦不必继续滞留此处。
少年仰首看向岐山下的树林,眼神似有些微的凝重。暗暗回想着岐山附近的地形,他抬手祭出玉简以神念刻写,星眸之中若有寒意。
他身上尚有当年拔自东海龙君背上的鳞片。方才,只是稍露了一丝气息,那带了蛟龙血脉的异兽便有了反应。以此为饵,要将那四头异兽暂时引离确不是什么难事。
从这两日的情报看,九龙四圣身边似乎并没有灵兽袋,故此与那四头异兽却是形影不离;而从那大帐内的表现看来,四人对于外界的动作甚是敏感,纵有异兽的守护,仍留了一人值夜护法。如此,要暗中取到那兽毛却是难上加难。
好在他今夜出城时,为防消息走漏避开了所有人。莫说可能存在的商军斥候,便是师叔都不知道。如此,商军自然绝不可能发现他今夜的行踪,亦不可能针对他今晚的动作做出什么布置。虽说被那道人的掌风隔空擦了一下,可到底没有留下什么痕迹……而且,若无意外,他明夜便可将那异兽引出营帐。
少年收起玉简,目光明亮。他勾唇,一只制作粗糙的阵盘正静静地卧在掌心之中。那阵盘上隐隐闪现着四个光点,乍一看,宛若栖息的流萤。
——这个阵盘,是他当年追杀那李府家主时,为防跟丢临时做的。今日长宁提及兽毛时,他这才一时想起将之翻出。如今效果虽说不佳,眼下的情形倒也勉强凑合。
临阵在即,他今夜却已不能继续下手。然而明日一旦厮杀起来,他凭着手上的这些,便能至少给九龙四圣制造一些麻烦……
九龙四圣显然是忘了,截教猎杀榜上的“灵珠”绝不是个中规中矩的大派弟子。若那昔年陈塘关上的“熊孩子”显出本色,他们引以为傲的龙血坐骑,绝对会遭遇出生以来最大的噩梦。
——远在东海的龙君绝不会在人前提起,当年他竟被一个未到龆年的熊孩子打到滚地求饶;先是豁出了一张老脸上天告御状,又是以对方亲族相逼,这才勉强以一种极其难看的姿态将事情摆平。而时隔数年,当年兵压陈塘时参战的蟹将军提起那一日的情形,依旧会不自觉地缩起那对引以为傲的大钳:时至今日,少年的名字在东海依旧是不可言说的禁忌,其昭著程度,几乎可止小儿夜啼。
……
……
少年将阵盘放入豹皮囊中,略略一整衣衫,飞身跃入西岐城。依稀响起的更鼓声里,少年身形如风,却又在相府之前蓦然驻足。
略略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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