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莘,不可咆哮公堂。”阎鹤喝道。
“赵友德,借据的日期是天顺三年,迄今三十余载,为何时至今日才来索债?”吴维质疑道。
“回大人,舒莘借钱后不久,举家迁往他处,不知所踪。这些年来,草民寻遍武昌府,才在灵山脚下找到他。”赵友德对答如流。
“你……”
“舒莘,不要干扰吴大人质证。”阎鹤截住舒莘。
“但舒莘并不承认向你借钱,你如何证明借据的真假?”
赵友德“嘿嘿”一笑,说道:“借据是真是假,大人核对一下笔迹不是清楚了?”
吴维一忖,扭头叫道:
“来人,纸笔侍候。”
片刻后,一个衙役端来笔墨和宣纸,吴维吩咐:“舒莘,你写几个字本县看看。”
“写什么?”
“写……”吴维将公案上的借据递给那端纸笔的衙役,说道:“你照这个念给他听。”
“是。”那衙役念道:“借据。今借到赵友德铜钱两贯,按每月一百文计息。此据,舒莘。天顺三年七月六日。”
“这……学生并未借他银钱,如何能写?”舒莘将毛笔一放,愤然说道。
“让你写你就写。只是核对一下笔迹,又不是真的借据,你怕什么?”吴维说道。
舒莘无奈,复又拿起毛笔,掭了一下墨。
“子虚乌有,子虚乌有。”舒莘边写边说。写完将笔一扔,说道:“大人请看,学生的笔迹与它相同否?”
吴维接过衙役呈上来的两张“借据”,左右看了一看,然后嘴角一挑,将两张“借据”反过来说道:“你自己看看,有何不同?”
呈现在堂下众人眼前的两张借据,笔迹如出一辙,难辨真伪。
舒莘顿时惊愕无比,连连说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笔迹高度的相似,倒令沈灵珊起了疑心。她向吴维说道:“大人,草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知县大人问案,禁止闲人喧哗,否则逐出公堂。”阎鹤高声喝道。
沈灵珊原本不愿与他啰嗦,但见他三番几次吆五喝六,忍不住讥讽道:“阎‘官差’,今日又是把门又是喝堂威的,你究竟是快班班头还是皂班班头?你不觉得此时你与草民一样,都是‘闲人’吗?”
在州县衙门,皂、壮、快三班衙役各司其职:皂班值堂役,快班司缉捕,壮班做力差。阎鹤是快班衙役,“把门”“喝堂威”自然不是他的职责。
吴维任职江夏县,一直以来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这是因为武昌城藏龙卧虎,不仅有知府衙门、行省衙门,还有都司衙门、按察司衙门,甚至还有楚王府、郡王府,随便出来一个人可能都比自己的品级高得多。此时听沈灵珊语言犀利,又觉似曾相识,怀疑她并非普通的市井小民,他扬手制止阎鹤,向沈灵珊说道:
“这位公子,你是……”
沈灵珊怕他忆起两年前“水煮铜钱”的事情,赶快说道:“大人,草民初次上县衙公堂,不知问案的规矩。若是不能说话,草民不说好了。”
“你有何话,说来听听。”
“谢大人。大人,常听人言,‘字如其人’。但就算是同一个人,在不同的时候写出的字并不完全一样。就像颜真卿在写《祭侄文稿》时,‘悲情所至笔凝噎,无心作书化血泪’,其字全然少了平日的淡然谨慎。此借据如确为舒莘在天顺三年所写,当时的他正值弱冠之年,多少会有一些虚浮和稚嫩,应该写不出如此苍劲、沉稳的书法。还请大人详察。”
吴维听“他”所言似有道理,一时又不知如何“详查”,只好将此疑问抛给赵友德:“赵友德,你怎么说?”
“大人,这完全是强词夺理。试问,这借据如果不是他所写,又怎么能够与他的笔迹如此一致?”赵友德倒是成竹在胸,立时反驳道。
“这倒也是。”吴维点点头,向舒莘说道:“舒莘,若你拿不出其他证据,本县可要宣判了啊。”
“大人,没借便是没借,学生又有什么证据?”舒莘无力地申辩道。
沈灵珊暗中说道:“这吴知县怎地如此心急,那么多的疑点都没排除就要宣判?”
方浩玲低声向沈灵珊说道:“沈姑娘,单从笔迹看,的确不像假的。”
“但这舒莘迂腐木呐,也不像说谎啊。”沈灵珊说道。
方浩玲不知沈灵珊心有疑虑另有原因。舒莘的债主姓赵,家也在草埠门外,捕快班头阎鹤的一举一动也好似全向着他,她怀疑这与当日在河坡欲行不轨的赵四有关,但一时又没有办法查证。眼看吴维在公案上奋笔疾书,接下来便要当众裁决,情急之下,沈灵珊悄悄将“芸儿”拉到县衙门外,掏出一方手帕,指着远处的知府衙门(江夏县衙与武昌府衙在同一条街上,而且相距不远,中间只隔着一家漕运粮仓)对“芸儿”说道:“快,你将这手帕送到知府衙门,交给知府大人,若他要问什么,你实话实说就行。”
她知道舅舅久寻自己不着,见到他当年买给自己的手绢,必会赶来县衙。
“芸儿”知道事关自家清白,接过手绢撒腿便向知府衙门跑去。
沈灵珊信步返回公堂,只听吴维正在宣读判词:“经查,舒莘于天顺三年七月向赵友德借钱两贯,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本县裁定借据有效。自天顺三年七月至弘治四年冬月,共三十三年又四个月,根据当年双方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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