忖度良久,宣王召到公仲侈、韩举与申差三人,谋议对策。
三位重臣各读一遍,无不现出愠色,尤其是负责工坊的申差。
“庞涓欺我太甚!”申差气愤难平,怒道,“魏人欠我旧账数千镒,阳翟不少工坊由于缺钱购置原料,或濒临倒闭,或已倒闭,大小商贾谈魏色变,没人愿与魏人再有生意来往。宜阳几家乌金矿主因阳翟拖欠而停止供货,有矿主连矿也封了。”
“司徒所言甚是,”公仲侈附和,“我臣民生资,王室近半用度,多仗阳翟商贾税费,今魏人欠债不还,阳翟商贾怨声载道,魏人不恤我苦,赖账不说,这又蛮横强索,是可忍,孰不可忍!”
“抛开欠款不谈,”韩举的两眼落在国书上,“臣以为,将兵器卖给魏人大是不妥。魏、韩虽为唇齿,但魏自恃势大,从未将我视作盟友。魏所恃者,无非是武卒与虎贲。我所惧者,无非也是武卒与虎贲。经由邯郸、桂陵二役,武卒、虎贲受损,庞涓之所以要我急备军资,无非是想重振武卒与虎贲。我若资之,是为虎傅翼、增益其势了。”
“唉,这些寡人何尝不知?”宣王长叹一声,指国书道,“眼下我弱魏强,假使不允魏人,庞涓加兵于我,该当如何是好?”
“怕他个鸟!”韩举以拳震几,“桂陵一战,武卒十去其六,虎贲十去其八,庞涓已无所恃,我堂堂大韩,有何惧哉?”
宣王转头看向公仲侈。35
“诚如韩将军所言,”公仲侈点头应道,“魏势大减,庞涓风光不再,不足为虑。”
“就依众卿!”宣王本就有气,牙关一咬,“恭请诸位厉兵秣马,收储粮草,拓沟砌垒,寡人这就回绝魏罃,大不了与他一战!”
听闻白虎来到阳翟,大小商贾纷至沓来,将白家居住的客栈围个水泄不通。
“诸位父老,诸位兄弟,诸位大人,”白虎跳上院中一张石几,抱拳一周,“在下白虎,魏人白圭之子,魏国司徒,旬日之前,因种种原因,挂司徒印绶,携家带口,由梁赴此??”
话音未落,就被嘈杂的呼声打断:
“白虎,甭讲废话,快还我钱!”
“什么司徒不司徒的,与我等何干?你既然敢来,就拿钱来!”
“白司徒呀,我一家老小全靠这点儿营生,亏空这么多,日子没法儿过了!”
“我等皆是冲你老白家才做生意,这就是你们老白家的生意之道吗?”
“白司徒,求求你了,救救我一家吧??”
??
不知是谁率先跪下,众人呼呼啦啦全跪下来,院里院外,瞬间跪满债权人。
白虎“扑通”一声,亦在几案上跪下,泪水满盈。
一群年轻后生冲进院子,拿着刀枪棍棒,拨开众人,冲到石几前面,为首一人使力扭住白虎,以剑抵住白虎脖颈,大吼:“姓白的,快讲,你欠我们的血汗钱,到底还不还?”
为首之人不是别个,正是阳翟首富蔡佗之子蔡韦。魏国所欠巨款,蔡家最多,当算白虎在阳翟的最大债权人了。
“还!”白虎显然认得他,喃声,“在下一定还!”
“还钱好呀,白大司徒,钱呢?”
“在下??没钱。”
“咦?没钱,你拿什么来还?是来嘲讽我们阳翟人吗?”蔡韦用力按下白虎的头。
“非也!”白虎把脖颈用力一挺,昂起头来,“在下愿以性命相抵,可否?”
“哈哈哈哈,”蔡韦爆笑数声,朝众人说道,“父老乡亲们,你们这都听见没,魏国大司徒白虎,天下第一商白圭之子白虎,欠钱不还不说,竟又厚着脸皮来到我们阳翟,要以命相抵所欠债务,问我们可否。父老乡亲们,你们说,可否?”
“不可!”众人异口同声。
“听见没?”蔡韦将白虎的头发猛力一扯,疼得白虎龇牙咧嘴,“姓白的,在下走南闯北,也算见过不少赖账的,却没见过似你这般拿命抵的!我且问你,你无官无职,身无分文,已是烂命一条,能值多少金子?一百镒吗?一千镒吗?你欠阳翟的是三千镒的足金啊,姓白的!”
三千镒金子就如一个巨大的魔咒,罩在每一个债权人头上。
全场鸦雀无声。
不知是过于激动,还是过于哀伤,蔡韦揪头发的手指松开了。
白虎泪水流出,垂下头去。
就在一片静寂之中,远处传来“啪”的一声爆响,众人扭头望去,见是一个孩子从一扇刚被冲撞开的窗棂里凌空飞出,稳稳着地。接着,一个女人从窗户里钻出,在那孩子的接应下,落在地上。
自不待言,是被白虎反锁于房的绮漪和白起。
母子二人相互搀扶,一步一步走过来。
母子二人走到石几前面,白起推开蔡韦,扶母亲踏上石几,让她在白虎身侧跪下,自己跟着跳上石几,站在白虎的另一侧。
“父老乡亲们,”白起如大人般朝众人拱手,“在下白起,白虎是在下生父。旁边女子是在下生母。欠账还钱,天经地义。然而,冤有头,债亦有主。欠你们三千镒巨债的,不是我们白家,是魏王,与你们做生意的,也不是我们白家,是魏王任命的魏国司徒。至于在下生父白虎,旬日之前是魏国司徒,今日已被魏王废黜,不是司徒了。白虎既已不是司徒,诸位死缠我们白家,是何道理?有种的,当到大梁讨债去!”
白起之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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