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轸在楚国,一天到晚守在昭阳府里,”毗人想了想,补充一句,“那昭阳是偷袭我襄陵的奸人哪!”
“去,给他捎个信,就说寡人……想他了!”惠王闭会儿眼,“告诉他,庞涓走了,寡人赦免他的所有过失,只想让他回来,陪寡人说说话!”
“臣……遵旨……”
得知陈轸暂居于楚地项城,苏秦一车出郑城后径投东南。行至安陵,天气骤冷,北风呼号,不一时,落起冷雨来。
由于并不急于赶路,飞刀邹吆马拐入城中,歇足于一家客栈。
冷雨一直下到后半夜,于鸡鸣前方住,及至天亮,阴云散去,天边现出红霞。
苏秦用完早餐,见风和日丽,天气回暖,心情大好,吩咐上路。
飞刀邹禀道:“雨下透墒了,眼下上路,怕是伤马力,不如我们看看风景,待日头把路皮晒硬,后晌上路不迟。”
“也好。”苏秦点头,目光征询,“此地有何风景?”
“风景倒是寻常,”飞刀邹应道,“倒是有户人家在办丧事,主公或想前往吊唁?”
苏秦晓得有墨者在他周围,与他时刻保持联络,此时必是话中有话,略一沉思,指向门外:“走!”
飞刀邹打开箱子,摸出《商君书》,呈给苏秦。
“这……”苏秦怔了,没有接。
“主公带上,或有用处!”飞刀邹坚持。
苏秦揣在怀里,大步出门。
既然是吊丧,就不能空着手去。飞刀邹与苏秦办好供品,打问到一户人家,却见院门关着,宅中并无一人。单看院落,丝毫见不出办丧事的迹象。
飞刀邹以为走错门了,打问邻居,方才得知正是这家。主人姓冷,原是此地大户,至其父时家道中落,一家人不知何往,十几年前,屋主带着他的瞎母回返,修缮宅院住下来。其瞎母于三日前亡故,昨晚迎黑入的葬。由于屋主向不与人往来,丧事也没张扬,只让他们几家
邻居帮忙抬棺,还付了不少抬棺钱。飞刀邹又问葬于何处,邻家指给一个方向。
苏秦二人赶到,抬眼望去,是片陵墓区,已经落寞了,长着不少松柏,通路处立着一碑,上写:“安陵冷氏,永垂千古”。
二人走进陵区,绕过几棵大树,看到树后孤零零地立着一座新坟,坟旁跪着一人,披着蓑衣。显然,他在这儿跪守一夜,顶着冷风凄雨。
“他叫冷向,是商君的府宰,”飞刀邹小声禀出真相,“听师尊说,《商君书》就是他交给先巨子的。先巨子抄录数份,持原册入山,给了主公的师尊鬼谷先生!”
听到《商君书》是此来历,苏秦不是惊讶,而是震惊了。
苏秦走到跟前,在冷向身侧跪下。
供案是几块石头砌起来的,工艺很糙,上面并无供品。坟前无碑,亦无任何表示祭典的字文。
飞刀邹走过去,将供品一一摆上。
飞刀邹摆毕,朝坟头深深一揖,退后丈许,默立守候。
冷向拉下蓑衣,现出花白的头发,转头看向苏秦。
苏秦亦看过来。
二人对视。
“客人是——”冷向止住,只以目光征询。
“在下苏秦,听闻先生令堂仙逝,特此吊唁!”苏秦叩首。
“苏秦?”冷向不可置信地盯住他,“可是六国共相苏秦苏大人?”
“正是在下。”
“在下居此十余年,几与世人无涉,大人何以知晓在下?”
“在下有友是墨者,是他们告知在下的!”
冷向豁然明白,朝苏秦拱手:“谢苏子大爱!”
“该受大谢的是先生!”苏秦回礼,从怀中摸出《商君书》,“是先生让此书流传于天下的!”
“唉,也许在下做错了呢,天知道!”冷向慨然长叹。
“如果先生做错了,这个天下真就没救了!”苏秦看向《商君书》,“不瞒先生,在下因为此书才到秦国,又因为此书离开秦国,再因为此书悟出合纵长策以遏止暴秦!”
“在下看到了。”冷向淡淡一笑,“你的师弟悟出连横长策,怕也是因为此书!”
“正是。”苏秦怆然应道,“因为此书,天下为之撕裂,即使墨者!”
冷向吃惊道:“墨者怎么也撕裂了?”
“前巨子随巢前辈将此书的副本留给墨者研习,各部墨者各有解读,莫衷一是,一些墨者从在下合纵之策,另一些墨者则赶赴秦国,践行连横之策。”苏秦苦笑一下,“这怕是先生所未曾料到的。”
“合纵也好,连横也罢,”冷向仰天长叹一声,“都是你们年轻人的事了,在下……老矣……”看向西天,良久,转向苏秦,“只是,若是商君在此,得知苏子因此书而举天下之力来抗拒秦国的一统大业,不知该作何想?”
“纵观此书,”苏秦应道,“商君所求,无非是以暴制暴,以力制力,以此应对乱世,或可一统天下。在下所求,却在于一统之后。”
“一统之后,苏子何为?”
“天下共生!”
“何为共生?”
“共生即众生之生,非一人之生。”苏秦侃侃而谈,“共生之世,君行君事,臣行臣事,交通于道,明晰于理,各是其是,各执其执,商业往来,彼此妥协。”
“好吧,”冷向苦笑一声,“苏子可以这般畅想。只是,人性本恶,欲壑难填。若是商君在此,或会笑此。”
苏秦晓得自己与冷向之间尚隔一道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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