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迎祥不是个爱享乐的人,他的奢华居所,他的丰盛饮宴,无不是为了招待旁人,而他自己,三餐不过粗茶淡饭,至于睡觉,更是一张寒碜的老榆木床,有人问起,他会讲老夫.info话说回来,大宋的运河命脉饶他漕帮子弟,五岳的隐士高人是他门下食客,而达官显贵、文人雅士,无不以能够结交张迎祥为荣。
人生豪迈如斯,一碗薄粥都能喝出鲍翅的滋味。
唯独一件事,他片刻不敢掉以轻心,那便是他老张的身家性命。莫说遇仙楼内的森严戒备,他平日行迹非心腹不可得悉,单论今日乘的这架马车,车身以坚实木料打造,门窗牢固且皆有锁扣,等闲刀枪难伤车内分毫。马夫在前扬鞭策马,后头车驾仍四平八稳,如旱地行舟一般畅快。
张迎祥撩开帘子看了看,车架的前头,滕雪枫一马当先在前开路,在后头,有雷如梦殿后,狄玉京和颜若蓝乘马伴随左右,哪一位不是声名显赫的高手?江湖之大,也只有他张迎祥乘得这样座驾!
想到这儿,他不无得意地看了坐对面的谢华笙一眼,却又觉得自己小心过头,区区七十里地,纵使没这几位高手护送,如此繁忙的驰道,他天鹰堂敢光天化日之下大动刀兵?再者说,他们还能未卜先知,偏守在道上等自己今天出城?好在雷家堡来的是滕雪枫,否则这事要传出去,老张的面子往哪搁?
谢华笙见张迎祥一会笑一会又摇头,也没心思去理会,她隔着窗棂,默默地看着外头马背上的颜若蓝。若蓝才来没几日,马行街堂口的诸般事务已打理得有条不紊,她比自己是能干太多了,不要说若蓝,就是那坏脾气的莺莺,也远胜过自己。
明明她是华山的掌门,可好像什么也做不好,要说武功,她练得够勤了,可如何跟黑道榜上那群怪物比?她想到了《月华心经》,不由轻叹了口气,下意识地探手入怀紧紧攥着什么东西。正在胡乱想着,她听见背后车厢外,马夫好像在和滕雪枫说话。
只听那马夫小心问道:“滕公子,您看咱还是走右边那条道?前头这直道虽说能近个三五里路,但要经过一处乱葬岗,都说常有剪径强人出没……”
滕雪枫听了好笑:“你说劫道的?劫我的车?天底下哪有这样笑话,照走无妨!”话虽如此,他心里巴不得来几个劫匪,好让他在某人跟前卖弄一下本事。刚才的对话,车尾的雷如梦也听到了,她只是微微一笑,招手让后头两辆马车跟上。这两辆车上,满载着清风楼藏酒,名曰“玉髓”,是张迎祥专为他那嗜酒如命的兄弟雷战天备下的。此酒与潘楼的“琼液”,白矾楼的“眉寿”、“和旨”齐名,享誉京师。当然,也是为扮成货商,好掩人耳目。
接下来的一路,如滕雪枫所料一般稳稳当当,张迎祥在车内晃着脑袋昏昏欲睡,过了不少时候,左前方看到了一大片高高低低的坟冢,可哪儿有什么劫匪?放眼望去,半个人影都不见。滕雪枫啧了一声,略有些遗憾,他回头想和马夫说话,却见狄玉京皱紧眉头,自言自语道:“大白天的这一路上没人?”
滕雪枫笑道:“狄兄,你往左边看,这条道虽是捷径,寻常商贩哪里敢过,再往前走一段,便可回到热闹大路……”
“呔!”
不知何处陡然爆出一声大喝,众人一惊。
接着又听那不知何人继续喊道: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这平地炸雷似的一嗓子,直唬得车内张迎祥冷汗淋漓,当是大兵压境了,他赶忙扒着窗口往外瞧,见离此不远的一处坟头之上,只站出来两个人,遂心下稍安。
随即,只听见右边那男子对身边的女子笑道:“瞧,多好玩?听我的没错吧,看把那帮子人给吓得!哈……”
滕雪枫还从没被人这般戏弄,他气得满脸通红,狠狠盯着对面一男一女,谁知等他看清那女子的长相,当即把脸一沉,一手解下了挂在马鞍上的长条粗布包裹。
※※※
立于坟头那两人,正是天鹰堂的滕樱和魏少陵!
魏少陵仍在放肆地大笑,边上滕樱看着直摇头。谁能想到,平日面对李燕来和药师之时,他是何等的知书达理、文质彬彬,举手投足皆是富家大公子做派,而一到外边,竟嚣张到这般田地?简直是另一个宗海。黑道榜上人物,战力扫荡江湖,故无有不傲者,包括滕樱自己,但像魏少陵这般反差如此之大的,她真是见所未见。
不过,滕樱可没空管她身边的疯子,她一早瞧见了滕雪枫,这便要动手。
只见她由身后抽出一根鹿皮套着的长条型物件,一手握住露出的把柄,缓缓将她的兵刃自鹿皮套内抽出。旁人这才看明白,原来是一柄单钩,前钩、中刀、后钻之传统形制。看官听说:后钻之谓,乃是钩柄后端长出的如匕状之尖;而中刀之谓,说的是钩柄一侧有月牙形刀,以两枚小枝与钩体相连而成的刀状护手。善使钩者,端的是威力非凡。
“这乱葬岗便是你的死地!”
滕樱大喊一声,双足发力一振,朝骑在马上的滕雪枫飞掠而去,她去势甚猛,整个坟头尘土飞扬。魏少陵捂鼻走避不迭,然而在那飞扬的尘土之中,却突现一道金光,令他为之一愣。然后,就听“当啷”一声,金光打在单钩护手处,滕樱往后急退,堪堪滑至他跟前几步远方才站稳。
魏少陵见状又大笑:“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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