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月亮光光,下来洗衣裳。
白白洗,白白浆,打扮哥哥上学堂……”
乡村的夏夜,总是特别的漫长。很多个月缺月圆之夜,蚊虫叮咬,酷热难耐,久久难以入睡。在屋外草坪上乘凉,母亲就有一句没一句地教我们唱这首童谣。
常常是唱着唱着,我就在母亲怀中睡着了。
很小的时候,母亲便经常和我们讲关于月亮的故事。
那时,我们兄妹四个便知道月亮上有一株枝繁叶茂的大树,树下有一条“淙淙”流淌的小溪,溪边有个姑娘在浆洗衣服,……月亮姑姑长得秀气极了,唱的歌也很美很美。
月亮姑姑正在边洗衣服边唱时,溪对岸走来一个雅逸的白面少年,一步一歌,一步步走近月亮姑娘。忽然,一阵大风吹来,一只凶恶的天狗出现了,张牙舞爪扑向月亮姑娘,把月亮姑娘叼走了……
月亮暗淡下来,天地间陷入了一片漆黑。
在我幼小的心中,便十分憎恨那只天狗。渴望着有一天能像个英雄一样,用尖利的刀子把那凶恶的天狗砍死,把美丽的月亮姑姑解救出来。
我对世间的一点凶恶和霸凌的认知,就是从一只天狗开始的。男人骨子里的那一份英雄情结的酝酿,也是从月亮开始的。
黑与白,两种颜色,在心灵中生成,碰撞,并且分离出美与丑、善良与凶恶两条平行或交叉的线,泾渭分明。
母亲常告诫我们,小孩在睡觉前,是不可以用手指着月亮的。如果用手指了月亮,在睡着后月亮就会下来割小孩耳朵。
我们小孩之间最爱打闹的就是抢过对方的手,去指着月亮。如若被抢过手指,指了月亮,必担心大半夜,害怕月亮真的下来割耳朵。为此,常常从梦中惊醒。且第二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摸看耳朵还在不在。
我没看见有谁被割过耳朵,但却看见菜园里那些不掂量自身重量,偏要朝着天长的西红柿,总是爆裂出一条缝来,像被无端划上一刀。母亲说,那就是月亮割的。
很多年后,我才明白,这个道理就像“举头三尺有神明”。换言之,就是“人在做,天在看”。
于是,我对上苍,始终心存着一份敬畏。这份哲理,是童年时候母亲用一种朴素的语言教育我的。
过了漫长的夏季,秋天可就有趣得多了。
中秋节的时候,父亲总要买回几斤牛肉。那牛肉总有一点“臭”味,但父亲在炒的时候,放上一种叫“狗肉香”的植物香料,且用一点米酒去腥,吃起来就一点臭味也没有了,而且很下饭。
饭后,父亲给我们每人一个月饼,母亲则分发一个地瓜,然后一家人就快快乐乐地等着月亮升起来。
大一点的哥哥姐姐,在月上树梢头后,总要被同伴喊去野外“偷”一点刚壮米的黄豆,在野外煮吃。我常常哭着要追去,但他们总有办法甩开我。最后还是父亲连哄带骗把我抱回来。。
到第二天,他们绘声绘色地把那份快乐描述给我听时,我总是满脸羡慕。
那个夜晚,全寨人都在享受一份月光下野外煮黄豆吃的快乐。其实,中秋节被“偷”一点黄豆,是没人会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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