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
河边人的所有生计,历来都围绕着那个水码头。
文斗寨脚下清水江河段,有个四里长塘,是天然水坞。黄门、乌榜两条小溪,一上一下,隔岸交汇于四里长塘上下。
南包溪而下,黄门溪、乌榜溪流出来的木材,大多要停泊在河边水码头。
河边人家,大多是文斗寨的排伕,先祖长年累月在水码头上讨生活,在岸边搭个木棚供晚上遮风避雨。也有下河来卖苦力讨口饭吃的民伕,水边有活,就下河赚苦力钱;水边无活,就上山开垦种田地。历一两代人后,他们省吃俭用,大多都修起了木楼。
也有外来迁入的,到这地面上来找一碗饭吃,来了就再也不走了。人口多了,慢慢地就成了一个小寨子。到清嘉庆年间,这小寨子已经有几十户人家,百十口人。
一江水热,木材贸易兴盛那阵子,河边寨可热闹着呢。
文斗寨、岩湾寨上的人,多下山来此买油盐、布匹等生活必需品。上河来的排伕、下河来的纤夫,也多在此地落脚歇一夜,待天阴后好赶路。
街市上除了几间杂货铺,卖油盐、农具、火药等。还有裁衣铺、药铺、饭馆、旅社。再后来,下河有商业头脑的人也携家带口来此开茶楼、当铺、青楼,逐步形成了沿河的溪口两岸一条街市。
吊脚楼临街一面,总能看到几个挽着发髻,脸上扑着许多脂粉的女子。平日里没事,就在门前晒太阳,下河运银船来了,总有几个卖苦力的钻进这屋子,把在河边上没用完的气力,在这里发泄掉。有些一来二去熟悉了的,就不再谈价钱,先上楼关门。
四里塘下来,便是一个叫“门槛”的险滩,下放的木排常在这里排散人亡。早在乾隆年间,文斗寨寨首倡议在四里塘建一座杨公庙,当时上下河四十八寨都捐了银子的。庙建成后,放排的人每到四里塘脚,总要停排后,上到庙里烧几柱香、化几折纸,祈求平安下滩。
下门槛滩幸运不死,且在文斗河边水码头领到了工钱,上游的排伕们必到河边街上,买几挂叶子烟,打一壶酒,快快活活地走路回家。
遇上打雷下雨,或是天色已晚,他们也会到旅舍开一间大铺,十几个人挤一晚。夜晚太长,他们会吆五喝六地喝许多酒,然后红着脖子、粗着嗓子围在一起耍钱。
耍钱的,大多都是些不知深浅的年轻排伕,待钱全进了别人的口袋后就蒙头睡觉,也不烦恼,反正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
赢钱的,就有权利去吊脚楼女子白花花的肚皮上撒一晚野。
输钱的年轻排伕,也不丧气,他们有的是力气,过几天又放一挂木排下来,又可以领到一份工钱。。
只有少数家里有挂念的中年排伕,还有贱内和一堆孩子等着钱去买米填饱肚子,领了工钱就把钱袋子捂得紧紧的,吃过饭,就去河街上找地方烤火、抽叶子烟,唠话门子,把大半夜时间打发掉,然后回到旅舍大铺倒头便睡。
第二天天一亮,新的一天又开始,太阳升起来,人们该干嘛还得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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