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字一顿地说着,语气缓慢而双目猩红,甚至阴冷到让人不敢靠近,
他拿着针管,一步步朝给她注射的医生走近,
“告诉我,是谁指使你的?……谁?!”
“白先生……请您冷静点,埃文先生在我们诊所工作三十年了,他不会做您说的那种事!是今天早上乔小姐求我们执行……”
“闭嘴!!”
白祈玉一下吼了出来,琥珀色的瞳眸仿佛随时都要杀人。
那个说话的护士一下往后退了三步,她不仅是为那股杀气所震,而且也被那股从灵魂深处透出来的绝望所撼,
只见男人一笑,拿着针管抵住埃文先生的大动脉,“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伟大,成全了这么多人在这个世上最后的心愿,是不是?”
“——要不要让我也来成全成全你?!”
“白先生!”
“白先生!”
“不要啊!!”
屋内顿时尖叫一片,几个女护士甚至已经哭了出来。他们的警察距这里不到五米,可男人手中的针管距动脉处只有一毫米,
“不好!”不知道是谁一声喊,“病人状况异常!心跳异常!血压异常!”
注射这种药物,三十秒后,病人就陷入深度睡眠;三分钟后,心脏停止跳动。仪器指标原本都是按照常规进行的,然而现在显示器上心电图突然又波动了起来。
众人皆知,安-乐死致之所以安乐,是因为并不会让病人感受到痛苦。但是如果过程中出现差错,那种人体所不能承受的痛苦还是会一分不少的在身体里猖獗起来,
直至折磨至死为止。
“不好了,埃文先生……”
埃文先生第一个摘下听诊器走过去,仔细开始一一检查脉冲和血压,
像这种注射药物后“起死回生”的状况不是没有发生过,只是几率非常低,而且非常的痛苦。
白祈玉眼睁睁看着这一切,整个人都僵住了。他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接下来的想法也只有一个——
所以,他的旎旎,就算选择死亡,也要经历这么残忍的过程么?
“对不起,白先生……”不知道过了多久,埃文先生很抱歉的说,
“这不是我们想要的结果,但是……医疗上euthanasia注射失败并不是前所未有……”
“她大概还有十五分钟的时间,您陪陪她吧……也许她还能听见。”
您陪陪她吧,也许她还能听见。
十五分钟,很短,但是对于痛苦来说,真的太长,
抽筋,窒息,痉-挛……这种级别的痛感就无法坚持十五分钟,更别说像这种注射,
白祈玉的世界彻底静下来了,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痛苦得连眉毛都无力气皱起的女人,眼泪从他冰冷的,锋利的眼睛里一颗一颗地掉下来,落在这张面无表情精致的脸上。
仿佛隔了世纪般漫长,他终于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再注射一次吧。”
[我会一直陪你到尽头,但你的尽头显然不在这里。]
[我不会让你接受注射,永远不。]
那些话依依在记忆里掠过,成为男人此生无法商量也无可商量的底线,哪怕是让他死千次万次,他都不会想有一天会改变主意,哪怕也许也只是下一秒,他都不可能说这样的话、做这样的决定,
可是此时此刻,他就是已经这样开口了。
再注射一次吧。
走吧。
如果一定要走,就别那么痛苦的走了。
万蚁噬心的痛苦就留给我,万寿无疆的痛苦,也留给我,
你幸福就好了。
……
空气中静了静,几位医生相互看了几眼,最后埃文先生还是重新做了决定,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重新注射一次,为乔小姐结束痛苦……”
他说着,最后上前一步,在白祈玉身侧摊开了手心。
高大的男人还很年轻,他背对着他们,不用看也大概能猜测他现在的悲恸,
大概又过了几秒钟,他终于把一直死死攥在手里的针管还给了他……
物品交递的一瞬,病房里几个控制力稍弱的医生失声哭了出来。
他们见过很多生死,也不乏听说过爱人因爱成全、痛下割爱的唯美故事,可当亲眼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却从来不知道是这种感受,
尤其是,明明刚才那样一个戾气森森反对注射的男人,突然亲口做了这样的决定,甚至亲手“送”她上路,这种反差,极其迅速也极其悲恸,
该是要怎样的深爱,才能塑造出这样一个男人?
“白先生,对不起……这次我们一定不会失误……”
埃文说着,声音里也有些沙哑,他的眼睛也红了。随后重新灌注了药剂。
针头靠近的时候,白祈玉是没有那个承受能力去亲眼见证,可是如果他就这样移开了视线,他又不舍得少看她一眼,
“等等!不要!”就在这时,门口突然闯进来一个德国医生,
白祈玉皱了皱眉,下意识回头,原来是那日在论坛门口巧遇的韦伯先生,
“白先生,放松,不要轻举妄动,”韦伯先生喘着气,一张脸跑得通红,随即转身对埃文说,“埃文,把针放下!!”
埃文皱眉,“韦伯,人命关天,你如果想要与我辩论,请不要在手术室里说!”
“白先生,您听我说……刚才乔小姐注射下去的并不是戊巴比妥钠,所以,千万千万不要让他们重新注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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