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还是一个万物有灵论者,它和作家、艺术家们的敏感性分不开。他说:“凡天下之物,皆是有情有理的,也和人一样,得了知己,便极有灵验。”这样,我们方能理解他的一个呆念头:“这里素日有个小书房,内曾挂着一轴美人,极画的得神。今日这般热闹,想那里自然冷静,那美人也自然是寂寞的,须得我去望慰他一回。”看来,贾宝玉所“意淫”的对象,不仅是脱俗、美丽的女儿,还有那些花草幽木等可意的景物。
女儿和这些物、景有“灵”,这“灵”在宝玉那里是同一的。于是,这范围内的一切对象,也全可以“意淫”了,包括作为同性的秦钟、柳湘莲等人。
何炳棣在探讨贾宝玉形成“意淫”的心理根源时,认为:宝玉自能辨声、色、味、嗅、温凉、皮肤接触之前,即已受到、丫鬟们经常拍、抱、闻、吻,他的恋母情结一定是与王夫人无关,一定是复合型(coe)、多样型的。宝玉自始即不具有对任何个别女孩子的恋结,等到知识稍开之后,即由对多型女孩子的喜爱扩大转移到女性(gender)的理想化了。
凡此心理、人事、环境因素造成宝玉那种淳厚善良、广义爱美、贪欢享乐、逃避现实,但对女性心态具有特殊了解、对待女性非常温柔体贴的性格。
何炳棣是离开文本,从精神分析学说出发来研究、探讨贾宝玉心理的,颇多新意,但难免有点附会——宝玉的“恋结”不仅对着异性,还对着同性和其他物景。
事实上宝玉从小就比较“混沌”,有“呆气”或“痴气”,很是不切实际,生活在自己的心灵理想深处,这使他的“意淫”成为了艺术性的东西,成为了雅致、清洁、尚美的精神,或者心灵对此所作的一种精神追求。
它承袭了女儿或爱物本身的轻盈、透明、风雅、妩媚、闲淡、青春、诗意和似水柔情,不啻是滋润、涵养性灵的雨露,护住一颗艺术心灵“生态”的平衡、自然,永葆率真、向上、活泼、灵动与生生不息的天性。
幻化,的精灵一部《红楼梦》“大旨谈情”。“情”一分为三,有:“风月之情”——**或体淫、“儿女之情”——爱情,和居于二者之间的情痴情种们的“意淫”。
由此,我们得到一个序列:**、意淫、爱情。
“**”先天而在,是一切**之源;“意淫”则是前者的提升,是一种广义爱美的柔情;爱情则是相对专一化的、可以双向交流的、正在进行的一种情感体验。
归纳一下,我认为《红楼梦》中贾宝玉的“意淫”至少包括了如下一些特征:
第一,“意淫”的对象是众多美丽脱俗的精灵,这精灵可以是男子,也可以是女子,还可以是一朵花、一条河、一片雪、一眼泉、一块石、一轴画、一种美妙的意绪或者它们的组合……
“爱情”则只发生在特定的男女之间,一时一地,彼此选了最钟情的一个。
当然,如果时间和环境、条件变化,心境不一样,爱情的对象也会有所不同。
第二,“意淫”始终停留在幻想的境界中,披着“企慕”“期待”的外衣,是一种广义爱美的向往和纯情境界的心态。所以它的主体与对象二者间的关系是单向的,由人指向其所意淫的对象的。
“**”、爱情则非停于想象中,它们更多地发生在人与人之间、异性之间,多数情况下是双相互动的。就是说,不仅男性,而且女性,都能对异性和其它尤物产生“意淫”。《红楼梦》写贾宝玉一人,即是写一类人——“天下下第一淫人”类的人。他们包括第二回里说到的“许由、陶潜、阮籍、嵇康、刘伶、王谢二族、顾虎头、陈后主、唐明皇、宋徽宗、刘庭芝、温飞卿……卓文君、红拂、薛涛、崔莺、朝云之流,此皆易地则同之人也”。
“此皆易地则同之人”一句,已经指明了贾宝玉和这类人在精神本质上的一致性,其中有男有女,所以男、女都可以“意淫”。
“意淫”与生俱来,它不像**、爱情那样,最终落实为行为,否则毫无价值。然而,“意淫”正因它的不落实为行为动作,才“结晶”出了最优美动人的艺术精品——世上一切最感人、最伟大的艺术,都是作家在“意淫”心态下孕育、创作的,要不就不会对人产生如此强烈的震撼力,给以美的享受,陶冶人类的性灵。
“意淫”也不排斥“**”,相反,它是在此基础上萌生的一种健康的想象幻境,以健康的**为起点与终点。
第三,“第四类人”的“意淫”对象须是多变的。
我们每个人的天性里,有追求“幸福”的倾向。世俗意义上,一切“幸福”都包含了平静和自由两大方面。“平静”体现为富足、小康、稳定、约定俗成等特征,来自“温顺认命”的态度。而“自由”与这种“平静”,天然有所排斥,追求无拘无束的超拔境界,出类拔萃、出人头地、轰轰烈烈,都是它的伴侣,比较言之,“平静”就太“小资”,而流于平淡寡味,甚至乏味了。“平地起风雷”,生命偏偏只在平静和自由之间择一给你。“第四类人”
喜欢灰色地带请大家收藏:(m.shudai.cc),书呆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