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抗抑不住心头激荡，连声道：“这，这，这……”只觉胸中千言万语，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戚继光睁开眼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封信，他也不知读了多少遍，然而此时听来，却依然觉得心头大痛。遥想当年，自己身为宁绍台偏将，下义乌将身为矿工的厉纠武征召入伍，其后悠悠岁月间，两人并肩作战，厉纠武于自己如徒如子一般，早已不再是从属之间的关系了。然而想不到他竟也步了自己的后尘，也许，是比自己更悲惨凄凉的结果。
况长老打断这片刻的沉默，道：“瞧这信的意思，厉元帅只怕已知道自己要遭不测了。”
戚继光叹一口气，道：“天使宣读圣旨，身旁最多带一支小队，其中大多不过些从仆佣人，而这次竟有铁甲两千，显然是怕纠武不从。另又讲明不许调动蓟州一兵一族，而又要厉氏全族进京，如何瞧不出其中的蹊跷来。”
宋书妤道：“区区两千铁甲士兵，在蓟州的地面上想带走戚家军现任统帅，那不是痴心妄想么？”
戚继光苦笑一声，道：“纠武这人性子虽鲁莽了些，于大节上却极拿得住。你瞧他信中所写，已是明知此去遭灭门，却甘心受死。他不下令，戚家军如何敢动？”
宋书妤大是不以为然，似这样明知必死，却甘愿伸颈就刀之事，她不是不愿去做，只是不愿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去送死。然而这话却不能当着戚继光之面说出来，只得闭了嘴。转过头来，却见厉抗面色苍白，全身颤抖，口中连声道：“为甚么？为甚么？”慌得宋书妤连忙靠近身去，伸手一拉厉抗，只觉他掌心冰凉，竟已全是冷汗。
戚继光道：“不为甚么，即便朝廷负我，我对朝廷忠心不改，永世不反。”
厉抗叫道：“那也要瞧这朝廷配也不配！”
戚继光伸掌轻拍厉抗肩膀，道：“孩子，莫说这话。”抬起手来指指四周，道：“这房子虽破了，终究是自己的家，住在这里面，虽说四面漏风，阴天进水，却住得安心自在。便是房子一日终是倒了，咱们还能再砌一间。只是，万不能嫌这房子破，便不要这房子。到那时，房子倒了，便再也无人来砌了。你明白我的意思了么？”
厉抗抬起头来，迎向戚继光的炯炯目光，道：“帅爷的意思，是说咱们大明，就如同这房子一般？”
戚继光点点头，厉抗忽地激动起来，道：“那不若咱们就推dao这房子，再重新砌间新的，却不甚好么？”
戚继光含笑道：“你这孩子，却说气话，戚某和大明所有子民一般，一出生便住在这房子里，无论这房子如何破旧了，终是咱们自己的，如何舍得推dao？你父亲说深得我的教诲，其实不然，放眼华夏，谁又舍得推dao自己的房子么？”
厉抗道：“但是……”
戚继光面色一肃，正言道：“莫再说了！纠武一生为国为民，宁死不愿提个反字，你若在说，便是为厉氏先祖丢脸，日后也莫在见我戚继光一面！”
眼见戚帅动怒，厉抗哪里还敢再辩，只得低首应是。况长老忙出言将话岔开，道：“这信背后还有字，你们再瞧。”
宋书妤将信翻转过来，现出信背后几个潦草凌乱的字来，这几个字厉抗却识得，只见赫然写着“事情紧急，帅爷救我”。这八个大字，直印入厉抗眼中，刺得眼睛生疼。
戚继光叹道：“纠武铁铮铮一条汉子，绝不会向我开口求救。这八个字，定是厉念这孩子瞒着他爹爹写在信背后的。”
厉抗急道：“帅爷……”
戚继光点点头，道：“纠武一生为国为民，于蓟州抵抗鞑子，立下汗马功劳，若朝廷不分青红皂白便就对他下手，只怕愈发失了民心。前日我已上表奏明此事，却不见回音，这些时候正同况长老发愁。你们回来了，却是正好。”
厉抗道：“咱们应该怎么做？”
戚继光话语忽地一转，道：“天色不早，我困倦了，这些事情，还是你们年轻人做主罢，我这老朽也没甚么用处了。”说完，竟自转身到里间去了。
厉抗一时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转头和宋书妤对望，见她也是一脸茫然，两人俱不知戚继光葫芦里卖的甚么药，齐齐望向况长老。
况长老待戚继光进到里间，这才叹道：“你们莫奇怪，帅爷也是不得以。他一生忠心为国，你却要他如何说得出劫法场三个字？”
宋书妤道：“劫法场？”
况长老点头道：“厉元帅到京后，连圣上一面都不曾见，便已被定了私通外邦，叛国重罪。日前丐帮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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