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是自杀,还是他杀?如是自杀,为什么他死后腹中无水?1979年,挪威汉学家伊丽沙白 艾笛来中国,对萧乾夫妇说,“那一年,本来诺贝尔文学奖已决定颁发给中国作家老舍,但查明他确实已于八月间去世,而按照规定,诺贝尔文学奖是只颁发给仍在世的人的,所以就给了另外一个人”。“那一年”是指哪一年?
舍的长子舒乙说,老舍后来是被通知来接他的胡絮青弄回家的,挤在一辆三轮车内,凌晨才到。胡絮青为他清理伤口,血块把背心都粘住了,棉纱进了肉里,掀不开,需用棉花沾上热水,一点一点浸软了,再轻轻揭撕。胡絮青不敢哭,尽力说着话,浑身在颤动。他们谈了许多,是生与死的长谈,但他未对亲人直言。在他临行前,派出所有通知,早上须拿“现行反革命”的牌子,前去市文联报到。这,或许就是他走向死亡之路、决不再去受辱的直接由头。
第二天,8月24日,他按时去“上班”,出门前,把3岁的小孙女唤到身前,俯下去,拉着她手,慢慢说:和爷爷说再——见——!
他走了,但不是去文联,而是失踪了。
家人焦急万分,舒乙立即起草了一封信,直奔国务院接待站。一位负责的人听完他陈述后,接了信,说会立即报告。几小时后来了电话,说上面正派人在设法寻找。
8月25日,市文联电话通知舒乙去一趟,拿出一张纸来,写着:我舒舍予自绝于人民,特此证明。让他立即到德胜门西边豁口外太平湖去处理后事。
老舍的尸体,是晨间来湖边锻炼的一个演员发现也有说是几个小学生发现的,去湖边玩,看见里面漂了个东西,用石头砍,后来才看清是个人,叫了起来,公园的人报了案。其中一个亲眼目睹的小学生后来说,老舍脚上是栓了重物的,可能是从后湖的桥上跳下自杀的。也可能是他杀,但这种可能性很小。(参见《在文学馆听讲座》第一辑《文学的使命》,85页。)在离岸十几步远的水面,有个人的后脑露出来。人们七手八脚,打捞上来(负责打捞的是北太平庄派出所副所长高长森。),见全身已冰凉,岸边有他的上衣制服、眼镜、手杖、钢笔,口袋里有工作证,写了他的名字和职务。围观者哗然,给他盖上席子,以防日晒。整个上午和中午,这里人山人海。当天消息就传遍北京城外西北角。
他选这里作为自己的归去之地,是找他母亲来了。
多年以后,舒乙找到一张老北京地图,发现在旧城西北角,外面是太平湖,对应于城里,就是观音庵,是老舍做教授后,亲自给他母亲买的住地。
“当他丧失了一切(本书著者按:这种“丧失”,也包括他所熟悉、留恋的,那些没被战火摧毁,却被人为拆除、毁坏的北京旧城和不少文明古迹,以及随之荡然无存的老北束风习、文化、生活样式等。他的老朋友、著名建筑学家、学者柒思成、林徽因等人,就曾上书,希望保留老北京古城墙和一些历史文化古迹,但基本上都没有保住。几十年后,不少人为之惋惜不已。如果当时听取梁思成等专家们的建议,巧妙地把它们加以改造、利用,那将是多么功德无量的事啊!),而且他感受到人们把他抛弃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他的归属应该是这儿,这儿有他的妈妈,他的妈妈是把生命和性格传给他的唯一的人,这可能是一个圆满的结局了。”(参见傅光明:《老舍之死采访实录》。)
据公园看门人的介绍,24日这位老人就一直在这里坐,从早到晚,都没有动。手里拿了一卷纸。25日清晨,湖面还飘浮着那些纸,打捞上来看时,却是**诗词,很工整,是老舍亲手抄写的。
也有说他是绝望了,创作困惑而绝望,没有了自由空间,红卫兵打人、“破四旧”,行为的意义同历史上的“焚书”一样,他无路可走。或说是太脆弱了,1949年以后,直到“文革”,没有经历任何风浪,没有吃过任何亏,暴雨一来,就没扛住。这两种说法都比较牵强。冰心则说,他自杀很可能因为脾气硬,受不得委屈,一直听的全是称赞的话,夸他的人很多,从来没有一个说他不好的。平时乐观,忽然受批斗,就受不了,觉得没什么可留恋的。并认为他一定会选择跳水,他小说里自杀的人差不多都是跳水(参见《在文学馆听讲座》第一辑《文学的使命》69-83页。)。
一个细节是,老舍的妻子胡絮青没被允许看他最后一面,她被通知去认尸,到达时,看见湖边地上一具尸体,盖着一张凉席,想揭开看看,不准,只准在尸体的脚上摸了摸。鞋袜是干的,没有水湿(参见梁实秋确知老舍死后所写的《忆老舍》。)。随后尸体被送去八宝山,匆匆火化,因为是“自杀”、是“反革命”,骨灰不得保留,和他父亲一样。
据火葬场工作人员说:全国政协常委一级的人,被这样“处理”掉的,他是第一位。
不过,这些细节又与浩然、林斤澜的见闻不太一致。因为浩然知道老舍沉湖后,曾给老舍家打电话,胡絮青说:“人都死了,你们处理吧。”
林斤澜因此认为老舍之死,原因是多方面的,有表层的,也有深层的。把账算在革委会负责人浩然身上,是不公平的;不懂事的女红卫兵、“苦恣恶“的同事固然有责任,但他们都是引子。由整个文化大革命去负责吗?那也只能负一部分。林斤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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