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看你说的,你实在心疼的话,等我挣了第一笔工资,我就给你买一条全羊毛的……”发现侄子的神色有些闪烁,本想继续追问下去,但想着这会也不是时候,便把后面的话忍了回去。“小鬼头,也会哄女人高兴了。谁叫我偏偏是你的姑姑呢?我要你赔什么?再说姑姑的东西,只要你喜欢,你随便用就是了。那条围巾要不是我用过两趟,送给你也行。”
“谢谢你,姑姑,我真的喜欢,只是……太不好意思了……”
“你真是不嫌弃,就算送给你了。你的东西,你就是扔了我也管不着。只是你大了,做个男人肚子里一定要有经纬,比方说那个查家丫头人倒是长得不错,可有些客观条件你不能不去考虑。再说你眼看着就要有大出息了。古人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好了,姑姑不想多说了,也说不动了。你也去睡吧……”
“姑姑……”
“好了,咱们以后还有机会,就算你接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也不可能说走就走吧?姑姑呢,正是想好好跟你谈一谈,只是今天不行。好吗?姑姑累了,喝了姜汤就要睡了,听姑姑的话,不然的话,姑姑从此不准你进我的房间……”
其实侄子的话,听着还是蛮受用,心里一阵宽舒,悲凄的心境开朗一些。读着那个怏怏恋恋的背影,忽然一阵愧疚。紧紧绷在线衫里面那个棱角分明的身躯,显示了他的成熟,还把他当成十多年前挂着鼻涕进门的孩子,实在有点过分。假如不是天天在一个屋檐下过日子,站在她面前的应该是一个标准的成熟异性。可能较之查家那类黄毛丫头,犹如自己一般的成熟风韵,更容易招惹异性的想入非非,况且没有多大见识的年轻小伙子。异姓侄子那种闪烁不定的眼神,有时候不能不叫她有所警惕,倘若因此而惹出一点别样的情愫,可不是自己的愿望。
也许是因为那些风言风语,也许是李家本来就受歧视孤立,返城之后,还没有一个可以谈心的朋友。跟阿二相处久了,也不是没有考虑。一种非常讲究实际的想法,最后的口粮,观音土,榆树皮。谈情说爱可能是一种笑话,品性为人却不失为终身靠泊的理想港湾。假如自己毫发无损,真是天鹅肉倒贴给了烂蛤蟆。现在手里却是一把破牌,外貌只是一瞬的功夫。岁月不再,除非时光倒转。那是一个性格跟大哥相仿的人物,容易为女人拿捏的一类。自己的经历,终究是抹不掉的疮疤,换一个厉害人物,反倒会成为人家掌控的把柄。阿二也许不会,他的自卑心理就如他的背肌一样厚实,小施手段,掌握这种人不是困难。尽管人生之路不过三分之一的旅程,已经倍感筋疲力尽。有时候她真盼着能有一张双人大床,温馨宁静。
每每浮想到此,身心就会骚动不安。如此在自己与阿二之间划等号,不啻一种堕落。觉得自己已经变得庸俗可鄙,最失败的还是常用现实两字来为自己的沉沦辩护。她确实也无力摆脱这种局面,除非她去选择那种的方法,看似一劳永逸,实则最为失败。也许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在理想现实之间苦苦挣扎,百般无奈,她只能这样劝慰自己。身体静寂,心灵往往最为折腾。百味杂陈,众说纷纭,仿佛有无数个人在脑子里争战不休,常常令她辗转难眠,整夜,整夜。解脱的办法,重新披衣起身,拧亮床头灯,找出垫在枕头底下的那本用月历纸精心封包起来的《悲惨世界》,翻到书签夹着的地方。
……当这惨剧发展到现阶段,芳汀已经完全不是从前那个人了。她变成污泥的同时,变成了木石。接触到她的人都觉得到一股冷气。她以身事人,任你摆布,不问你是什么人;她满脸屈辱和怨愤。生活和社会秩序对她已经下了结论。她已经受到了她将要受到的一切。她已经感受了一切,容忍了一切,体会了一切,放弃了一切,失去了一切,痛哭过一切。她忍让,她那种忍让之类似冷漠,正如死亡之类如睡眠。她不再逃避什么,也不再怕什么。即使满天的雨水都落在她头上!即使整个海洋都倾泻在她身上!对她也没有什么关系!她已经是一块浸满了水的海绵……
强迫自己默读一段,心头就能安定一些。在这一段下标了红线,当作自己生命的诠释。焦虑的时候读它,心情自会宁静;哭泣的时候读它,眼泪自会干涸;忧郁的时候读它,表情自会宽展。这是她的秘方,不能彻底治愈自己心灵的创伤,却能缓解,让自己的生命得以维持。
很快就见效了,她已经感到了困意。细细一听,外面已经没了声响。想是兄嫂他们已经安歇停当,便也准备熄灯睡觉。
这个时候,她又想到了有点无可救药的三哥。心道人家没有食言,是不是该去一趟表示谢意,既然一句话能够叫你出来,那么一句话也能叫你进去。这种人千万惹不得,切莫让人感觉过河拆还是一个威胁。一想到那个一鼻子发蜡味的光头,心里却又腻歪起来,反正自己也没叫人白帮忙,应该算是两不相欠。
正困惑着,忽然有人敲门,很轻,有点怕吵别人的意思。
“谁呀,进来吧,我还没睡呢……”约摸是侄子,大概是注意到了自己房间的灯光。他经常在这个时候找来,取书或者送书。门慢慢推开了,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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