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杨睁开眼睛,头顶是嶙峋的怪石,火光辉映之下,摇摇欲坠的样子,想要扭头,两颊却被木板固定着,转转眼,是浅浅的棺木侧板。
“是梦”,思杨笃定地想着。
浑身不得动。一张肃穆地脸探了过来,是个和尚。
“位正,锁灵。”和尚大喊了一声。
挣扎无用,思杨睁大眼睛看着,一块窄窄地木板遮住了头顶的怪石,慢慢沉下,火光消失了,一切沉入黑暗。
梵唱声起,“咄...咄...”,钉子钉下的声音。四个、八个...十六个;张开嘴,微凉、咸腥,扯动了舌头,十七;“吱...”穿透了额骨,十八。
一如往常,没有疼痛。
“灵定,入椁。”
浓重地黑暗。“不知道还醒不醒得过来”,思杨如是想着,放弃了去体察什么,再次闭上了眼。
白马书院的角落里,立着一座二层小楼,俯瞰着白马镇。此刻,小楼的二层房间里站着一个老人,面朝窗外看着,正是香堂里的老丈。老人的身前窗下是一方矮几,桌面上摆着一个长身细颈瓶,里面插着一支不知名的花,绽放在这严酷的冬日里。身后木床上传来一声咳嗽,老人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微笑着转过身,“你醒了”。
思杨大睁开眼,看到了窗前微笑的老人,也看到了老人身后探出的那支鲜花。“嗯,这是哪里?”
“书院,我让人把你从河床里带来的,”看到思杨想爬起来,老人紧跟着问道:“你先别动,你知不知道自己得的什么病?”
“不知道”,叹了口气,思杨还是爬了起来。
“刚才你睡着我给你查看了下,脉象、身骨都正常,年纪轻轻,倒也不像患病的样子,看你在香堂的反应,似乎是头痛?”
“老丈是医生?”思杨反问了句。
“算是吧。”
“那你帮不了我,无论如何,谢谢老丈。”思杨拿起床边的夹袄,作势欲走。
“你应该说我治不了你,但不一定帮不了你。”老丈笑吟吟的说,“我见过你这样的人”。
这句话终是让思杨停下了脚步,他紧紧盯着老人,“见过我这样的人?什么意思?”
“就是见过和你一样,莫名其妙头痛晕倒的人。”老丈走回窗前,看也不看思杨。
“他们怎么样了?”
“死了,丢到河里、沉下去,再也活不过来了。”老人的语气有些低沉。
“我也会死?那你怎么帮我?”思杨忍不住问道。
“我是说不一定帮不了你,不代表一定能帮你活下去。”
这句话让思杨好好想了想,“你的意思是说你有办法,但不知道办法灵不灵?”
“你很聪明,孩子。”
“你为什么不帮之前见过的人?还是说你帮了但是办法不灵?”
“我给了他们办法,但是他们没有照做。归根结底,我也说不清是办法不灵,还是因为他们太固执。”
“你的办法是什么?”
老人从花瓶里拈起那支鲜花,转过身来,微笑不语。
“好吧,我需要为你做些什么?”
“我必须得说,孩子,你真的很聪明。”老人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需要你在明日白马寺钟声响起之前,把这支花放到白马桥上。”
“桥上一步?两步?”
“桥正中,白马寺下。”
“呵,老丈,虽然你救了我,没让我冻死在河边,我还是希望你知道,没有你的办法,我不一定会死,我又何必为了一个未见得有效的办法而主动寻死?”
“不一样,如果你不按我的办法去做,一定会死,十八年来我见过五个和你一样的人,无一例外,都死了,无一例外。”
“好吧,老丈,你可以随便说,五个或者十个,我也只说一点,像你所说,我一定会死,可为什么我要今夜死?上桥者斩立决,我虽然识字不多,这话总还是知道的。”
“前提是你被抓住了。”
“你有办法让我不被抓住?”
“办法要你去想,我所能告诉你的是,如果在这白马镇还有谁可以救你,让你免于疼痛,那只能是我。”
“你觉得会有人为了一个可能,仅仅一个可能,就走上绝对的死路吗?”
“看来你还抱有幻想。”
“你错了,我没有幻想什么疼痛突然消失之类的事情,只是我还有更现实的事情去做,在此之前,求死,不是我考虑的事情。”
“既然如此,年轻人,祝你好运。”
“谢谢,再见。”
思杨穿好夹袄,在门前捡起柴刀,插在腰上,转身做了个揖,推门而出。
门外是风雪弥漫的书院,仔细分辨了下,思杨找到了下山的路。沿路走出书院,思杨又站到了白马桥前,“固秦”玉碑、香堂、风雪中挺立的几个兵士。
“四个人,应该是轮值,正如老丈说的,这么多年没有谁违反禁令贸然上桥,这些兵士确实比较松懈...如果是夜里上桥,找准换班时机的话,倒也不是不可能...不过,就凭我?而且今天的突然发作更是可疑,万一在上桥后发作,那就死定了。无论如何,先找哥哥是正事。”思杨胡乱想了想,转身走向镇子西面。
思杨赶到西桥时,风雪渐息,一颗惨白的太阳探出头挂在南山,桥边一个混沌摊冒着热气,几个马帮打扮的大汉一边吸溜着热汤一边发出酣畅的长叹。思杨有些饿了,摸了摸怀里的几枚铜钱,看了看桥对面,还是决定先等到哥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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