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丁濯收到信的时候,心情是很雀跃的。
他的手中提着新近从巷口铺子买来的酥饼和糖糕,支呀呀地推门进了院子,得意洋洋地朝着弯着腰忙活、身边还围着数只野猫的贺齐光炫耀道:“哎呦,我徒弟又给我来信了呢!”
贺齐光挑了挑眉,直起身,整洁的玄衣上也沾染了两根猫毛,被他淡定地伸手摘了下来,在一旁的石椅上坐下,道:“恭喜......”
毫无诚意。
丁濯懒得与他计较,把包袱往石桌上一甩,伸手拆了信封,兴致勃勃地将信纸展开。
郭嫣说,她一切都好。
丁濯眯着眼睛,点了点头。
郭嫣说,有些想念师父,但料来师父也安好。
丁濯依旧眯着眼睛,抬头瞧了一眼拿过杯盏倒水递给他的贺齐光,点了点头。
郭嫣说,徒儿要嫁人了。
丁濯手一哆嗦,把信纸扔在了桌子上。
还顺便碰倒了刚刚放在他手边的茶盏,水一下子漫了一桌。
丁濯“哎呦”一声惊呼,伸手去捞信纸,下半截却已经给泡了个彻底。
贺齐光皱眉把险些滚下桌子的杯子立起来,还好这茶水不热。
丁濯懊恼地拎起信纸,后半张的字都已经泡得花了,已经看不清了。
丁濯站起身,脸上的表情沮丧得像个给人抢了糖果的小孩儿,嘴不自觉地嘟得能挂油瓶。
这是什么个情况?!
嫁人?!
为师允许了吗?!
贺齐光一伸手,就从他手里截走了信纸,瞧了两眼道:“有何不对?”
丁濯眨眨眼睛,觉得眼圈都迅速红了起来,道:“小嫣儿要嫁人了!”
贺齐光也难得现了点惊异之色,往信纸上瞧了两眼,见下面的墨迹氤氲,根本看不清了。
丁濯无力道:“你说,你说她能嫁给谁啊?!”
连手带着袖子支在湿漉漉的石桌上,自己丝毫没有意识到。
贺齐光赶紧把他浸了水的袖子拎起来,反问道:“你没看到?”
丁濯湿漉漉地滴着水的手就往脸上捂去,恨恨道:“没看见!我看见嫁人两个字,就把杯子碰倒了,师兄...怎么办啊啊啊!”
贺齐光生□□洁,看见他把茶水蹭了一脸,只觉额头的青筋都蹦了起来。
想他也咬牙切齿地养大了数个脏兮兮的小孩子,让他们变得干净体面,却始终应付不了一个人。
因为这位祖宗可以数十年如一日地在写字时把墨蹭到脸上,在吃饭时把酱油滴在身上,并且喜欢捡各种脏兮兮的人和动物回家。
无,药,可,救。
年少时的贺齐光认为这是天将降大任于自己,所必须经历的磨厉,必须得忍。
后来,后来好像...忍着忍着就习惯了。
贺齐光道:“给她回封信问问罢。”
丁濯点了点头,叹了口气,把信纸扔在了石凳上,从地上捞了一只在脚边挨挨蹭蹭的猫在怀里揉来揉去,揉得猫咪喵喵叫个不停。
天要下雨,徒弟要嫁人。
丁濯想想当年小小的干瘪瘪的小姑娘刚刚领回来的模样,不由得又想感慨一遍时间都哪儿了。
到了快中午,贺齐光站在灶前看着砂锅里炖着的汤,丁濯捞了个板凳坐在门口,继续一脸忧郁地伤心,
锅里的花生汤散发着浓郁的香气,丁濯托着腮道:“我要喝两碗。”
贺齐光一挑眉,头也不回,道:“你不是说不想吃?”
丁濯讪讪一笑,却不应答。
贺齐光摇了摇头,眼底有些熟悉的无奈,却好似松了一口气。
丁濯从小就是这样的性子,好像一会儿就自己多云转晴心情好转,伤心还是生气都不过那么一会儿。
“从前听一句话,听不出味道来,如今却是懂了呐......”
丁濯拿少有的深沉语调说:“白发多时故人稀,师兄,咱们也老了吧......”
老?
老是说不上的,若是满头萧索,身影佝偻才算老的话,他们或者永远都不会老成那样。
可故人稀,却当真是故人稀了。
丁濯与贺齐光都是孤儿,当日被带回无垢山庄时,山上只有一个师父一个师姑,之于他们,倒像是爹娘一般。
师姑那时还是枝头的花苞一般的妙龄少女,却温柔体贴,细致入微,待他们诸事无一不周到。
后来又添了个师妹,在山上的日子,过得恍然如同脱离了尘世的仙人一般。
他们的师父,不似他那般懒于教导徒儿,每日从早到晚都与他们一处,也不嫌厌烦地倾囊相授。
他们的小师姑极善烹饪,寻常的青菜豆腐都能烹调得鲜美好味,偶尔心疼丁濯年岁尚小,还偷偷寻些鱼肉来。
丁濯那时极黏她,闯了祸也是哭哭唧唧地去找师姑。
师妹倒比丁濯年岁稍小些,比他看着机灵乖巧,背地里却也不是个老实的丫头。
贺齐光平日里不与她如何亲近,丁濯却时常与她出去野。
有时候小姑娘喜欢拉着丁濯打赌,输的人给赢的捕一百只萤虫,丁濯从来没赢过,便总是当真老老实实地去抓上半宿,然后隔日读书时再打瞌睡给师父罚抄书。
丁濯知道求不动师妹,就只好扯着他的袖子可怜兮兮地来求他,贺齐光老是忍不住心软,就给他制些省事的小玩意儿或是亲手帮他抄几份......
那样的日子过了很久,好似不会有个头。
直到后来,小师姑的一次下山。
贺齐光忽然隐隐心生预感,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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