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稳,门开了,一股酸腐味暴露在新鲜的空气中。门口挤成团,大家忙着下车了。明澈坐在位置上没动,窗外人群从站台上四散开去。
列车乘务员走来做最后的查看,瞥到明澈,漫不经心的提醒了句,“火车到站,请尽快下车带好随身行李。”
明澈方背起包出门。
站台上停满了列车,白色的动车组居多,她坐的这趟绿皮车古老的像是从遥远被弃的时光中开过来的,一身的沧桑疲惫。
她顺着站台指示下了台阶,穿过长长的昏暗的地下通道,走到眼前的光明的出站口,递上了自己红色车票。
工作人员挥手让她出门。
一群人黑压压的朝她拥上来。
“要住店么?”“吃饭么?”
那些人恨不得贴着她耳边说话,争着往她跟前递各种纸牌子和名片。热闹的像是菜市场。
明澈不敢理会,一个劲低头往前走,一直走到广场中心,才算摆脱了他们。
她拍了拍包上的灰,抬头看了一眼就愣住了。
一种呼啸而来的热络生气,熏的她一愣。
火车站也许是个永恒不疲倦的点,是冷清的敌人,一直闹腾的像滚水不凉。
广场人流穿梭往来,有生意买卖,赶车的,下车的,有小吃零食报刊,人拖着抱着行李,慌慌张张的跑来跑去。
候车广场扩建过,然而永远也不够大。有人全部家当带在身上,铺开了被子睡在那里,不晓得是等车来还等车去。旁边就是油条摊,金色油条在锅里炸的吱吱响,捞油条的筷子就架在睡在地上的人的头上。
两年的变化,她快要认不出这个她从小生活的城市,抬头看着高高挂着的红彤彤的字,只有他们没变过。
安城火车站。
安城是她长大的地方。两年前她大学毕业志愿去了偏远的青州支教。
青州远在国界边境,少数民族杂居,大山一座连一座。
一个村百来户人家,散落在山里。她支教的学校,孩子每天翻着几个小时的山路来上课。
学校不收学费和书本费,因为观念落后,依旧极少人家愿意把孩子送来上学。她的学校,常年三四十个孩子还在不断流失。她从小学教到初中,语文数学音乐美术,还要带着孩子们踢球。
山民并不淳朴,贫穷而生愚昧无知和懒惰。他们斗殴,偷盗,甚至吸毒贩毒。他们这些怀着好意而来的外来者,也没有得到友好的对待,在这样恶劣的状况,大家很快消散了激情,坚持留下来的志愿者就剩她一个。
周一周五白天还有孩子,晚上只有她一个人。很多时候电也没有,这个时候连书也没办法看,只能睡觉和望天。
天气好的话,月朗星稀,墨蓝色的星空浩瀚无垠,人站在那天空下,渺小的像镜头下的微生物。
她一个人守在空荡荡的校舍里,听着虫鸣,和着这苍茫大山低沉的回响,安静的觉得自己也像只虫子。那种原始的寂寞荒芜,对星空的敬畏和人间的疏离就这样刻入了她的血脉里。
本来就不爱说话,习惯了寂寞,越发沉默。
而现在,她抱着自己的全部家当,在这个人声鼎沸的火车站,吃了一惊。这种熟悉和陌生的情感交织在心里,有一瞬间的真空,让她呆立半晌。
一个小孩子跌跌撞撞的朝着她跑来,擦身的一瞬间,手迅捷的伸向她的口袋,明澈往后退了一步避开,她皱着眉盯着那小孩子。也许七八岁,脏兮兮的脸和手脚,小孩子恶狠狠的剜了她一眼,转身跑开。
这样一打岔,明澈到意识到这个地方不好久呆。她大步朝外走。
离开青州那天,基层民警老吴脸色挺不好看的。老吴一直照看她,不是他的照顾,她也没办法待上两年。
青州不会再回,安城也没有家,一切须得从头来过。
然而现在不管怎样,先让自己好好休息下,睡个觉比什么都重要。
六点还不到,马路上却车多的像停车场,本来早起有点凉意,这情形看得人直觉得热。
她四周观察一下,车站边上酒店不少,天气未明,各种颜色的电子招牌还没有熄,一闪一闪的。
不同档次的酒店交错林立,明澈过了马路,就近挑了间看起来很便宜的旅馆,站在门口打量了一会。
旅馆招牌斜靠在门口。一张门脸,又小又破,前台对着大门,桌子恨不得贴到那两扇灰扑扑的玻璃门上,一个个子极小的女孩趴在台子上打瞌睡,紧挨着一张皮革沙发,黑色的皮革开裂的厉害,露着大片的里布,上面乱七八糟的搁着麻将块的凉席。
外面高楼林立,玻璃幕墙反射初升的太阳光,漏在这个破败的角落,只是一点点的光亮。
明澈走了进去,小女孩子打着哈欠站起来,给她拿钥匙。
“一八十块钱一晚。三百块的押金。热水24小时都有。”
“我想先看看房间。”
“这么便宜还看什么啊?”小姑娘极不耐烦,熬夜的脸色发青。
明澈看着她没动,前台扔过来一串钥匙,“自己看去吧。”朝楼上指了指。
有单独的浴室,两张床,一台看起来有20来岁的电视机。还好干净,桌上抹不出灰来。
床上铺着的被子倒还是白色。
明澈伸出一根手指,将被子拉起来,仔细反复的看,从上到下。床单居然还干净,没什么明显的污迹。
她觉得还不错,回楼下办了入住。
放下包,拿出洗漱用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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