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郑衡在这潜山书院已经住了一个月有余了。王冼有时候过来看看他,但也从来没有催他离开的意思。郑衡在这里一直跟着许酬上课。无论是许酬课上侃侃而谈,还是课下悉心辅导他的作业,抑或是日常的起居闲聊,郑衡心里早就对许酬的才能钦佩不已,更是视之为挚友。郑衡性格不羁,待人亲切,也很快结交了不少其他学子。他也常和“潜山才子”们谈天说地、评史论今,一点都不觉得这客居生活枯燥乏味,倒是大开了眼界不少。
书院每到月底就有两日的休沐。这一天,惠风和畅,天色澄清,郑衡一早来到时晴居,想问许酬有没有空一起出去游玩一番。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到许酬住的地方。走过一段两侧都是青翠雷竹的青石板小径,就来到了一处被青砖矮墙围起的居所。一个不起眼的黄杨木门旁有一块突出的青砖,上面用隶书刻着“时晴居”三字。推开门扉,引入眼帘的是一处开阔的院子。一边的地上挖了一个不规则形的莲池,流苏般的水草和还未长开的莲叶中穿梭着几尾红鲤。沿着院墙的一圈种着不少兰草、桂树。空气中有恬淡的清香飘来,原来还有几株含笑在墙角绽放。除此之外,再无花卉。在这本该姹紫嫣红的时节,却看不到一点娇红,反倒是觉得清爽。院子中间的鹅卵石空地上支着一张长筝,一看就非凡品。十三根冰蚕丝拧的琴弦架在象牙制的雁柱上,紫檀的前后岳山上镶嵌着白玉雕刻的“山高月小”图,而金丝楠木的筝边上则篆刻着“清音”二字。和这华贵的筝琴相比,主房却是简陋许多,只是一座简简单单的竹屋,甚至屋顶还是用茅草铺就的。郑衡有些惊讶,他以为许酬本该是住的很精致富贵的,却没想到看到是这样一处不修边幅、散漫疏阔的地方。
“怎么,嫌鄙舍寒碜了?”许酬看到郑衡站在院中张望,便出来迎他了。
“嗯,我以为大名鼎鼎的潜山才子会住在一个更好的地方呢。”郑衡咂咂嘴说。
“‘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有这样的一处茅屋能遮风避雨,于我足以。”
郑衡跟他拱手摇揖,打趣他说:“行,行。怎么着都能被你们这些文人说的天花乱坠的。”
许酬又补了一句:“你不觉得单为这‘时晴居’的名字便也值了吗?以前住这里的人定是取了王逸少的‘快雪时晴帖’的‘时晴’二字。我觉得甚妙。”
郑衡掂量了一下自己的书袋,觉得再聊三句话他就该听不懂了。
“好了好了,许大才子,我来是找你出去游玩的。你看我都来了这么久了,潭州城还没怎么好好逛过呢。这你总不能拂了我的面子,得陪我一起去吧?”对郑衡来说在学堂里呆上满满一个月的时间,已然是他的极限了,都应该上表皇上,为他立碑树传了。
许酬看着院里的这分初夏绿意,便笑着呈意了。
两人走在这潭州街头,很快就引起街上的人们纷纷侧目。只见这二位,一个是锦裘束腰,潇洒不羁;一个是轻衫长带,翩翩而立;一个是剑眉星眸,英气逼人;一个是面若皎月,温文尔雅。很多人都认出了其中一位是著名的“潜山才子”许酬,却不知他身边的这位是谁。
荆南路地区物产丰富,交易稻米、金铁、羽毛制品的商行比比皆是、生意兴隆。又因和大理国以及南汉国接壤,此地的边境贸易也很发达。走在大街上,常常能看到夷人服饰打扮的商人马队,载着大理国的茶叶、银器、犀皮,又或是南汉国的沉香、肉豆蔻、石斛等香料,招摇过市。从东市逛到西市,这一路的商家都恨不得要白送给郑衡和许酬自家的货品,只为他们能在此多停留一会儿。因为他们每到一处,就带来了更多的客流。
行至江边,这一侧都是些酒肆勾栏。潭州的虽比不上汴京的大气奢华,但也是颇具地方特色的。比如这食肆酒楼是沿一条主廊而建。层层叠叠的楼房,遥遥相对,彩灯如星、彩旗如绸,各有飞桥栏杆,明暗相通。更让人心动的是,不像汴京管的严,在潭州,这食肆和勾栏是可以混在一起开设的。因此一些主廊槏面上还站着不少歌妓,以待酒客呼唤。粉裙金钗,望之宛若神仙,让人心生向往。
而恰恰是这一项就让郑衡兴奋的左顾右盼,挪不动步子了。许酬见他这副表情,觉得好笑,便说:“眼看也是午膳时间了,若郑兄不介意,我们就在这附近用膳吧?前面的清风楼不错,是我常去的一家。”
二人进了清风楼,一个身穿白虔布衫的小二领着他们上了顶楼单间。窗外正对着湘江,景致不错。许酬坐下就随口报了几个菜名。一会儿工夫,桌上便摆满了。郑衡一看,都是些他没怎么吃过的菜。
许酬一一为他道来:“这些是入炉细项莲花鸭签、虚汁垂丝羊头、沙鱼两熟、决明兜子、旋索粉玉群仙羹,以及白米饭。”
郑衡看着这丰盛的菜肴,食欲大增。这和宫里精致的饮食可不太一样。怎么说呢,有点大俗即大雅的意思。
“对了,怎么能没酒呢?再点一壶酒吧!”郑衡央道。
许酬微微一笑,拍了拍手,一个小二就进来了。
“再来一壶‘醇碧’吧。另外,袅袅姑娘今天在吗?倘若在的话,请她过来为我们抚筝一曲可否?”
不一会,一位歌妓携筝,娉娉婷婷地走了进来。只见她一袭水绿色半袖褙子,略施淡妆,高云髻上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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