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林儿呢,在武家虽然名义上是书童,人人皆知他的地位非比寻常,因此他过来可没人敢拦阻于他。这也是阴错阳差,要是有个人稍微拦一句,说“少爷喝闷酒呢,不让人打搅”,那说不定林儿也就回避了,林儿也是聪明人,自然就等他气消了了再说。偏巧这些伺候人觉得林儿来了兴许能劝解劝解少爷,所以就没提醒他。别看林儿说李应不顾火候,他自己刚巧也是心急就忽略了情势,直接推门就进来了。
林儿进书房,那不是新鲜事儿。您要是还记得前文书,咱们说过,当初就是大奶奶还在世的时候,林儿就在书房的偏厢伺候武承休了。更不用说大奶奶去世之后,承休也没续弦,林儿早就登堂入室,这宅子里就没有他不许进的屋子。
林儿推门进来,就闻见一阵酒气,眉头不由得一皱,心说承休少爷平日不大饮酒的,许是训斥李应,他自己也过意不去。武承休看见林儿进来,心里更不痛快。因为走失了小虎子这个事,武承休确实很不乐意,只是一时忙乱腾不出空来理会罢了。刚刚跟李应翻脸,也是由此而起,心里未免埋怨林儿,因此低头不语。林儿回手把门掩上,款步来在承休的身畔,承休正伸手去拿酒杯,林儿便一抬手将杯子轻轻按住了,柔声道:“晚上又没正经吃饭,只管空着肚子喝酒,当心伤身。”承休却不似往日,竟把林儿的手一推。林儿不过是指尖按在杯沿儿上,虚挡一下,不料想他真的来推,一错手间,杯子歪倒,半盏酒撒在桌子上。
林儿从不曾受这冷淡,不由得涨红了脸,忙抽出手帕子揩抹桌上的酒水。承休赌气把个白锡酒壶抄起来,对着壶嘴猛喝了一口,重重往桌子上一顿,别过头去喘粗气。
林儿一边擦着桌子,一边垂首道:“我道爷是生李应的气,还想着来解劝,如今看来,爷竟是生我的气了。”
承休冷笑道:“如今你们个个都是会说会劝会讲道理的,我倒要循规蹈矩免得招你们生气!一个两个动不动就给我脸子看,我还敢生你们的气呢?岂不好笑!”
林儿更不比李应,他哪里吃得重话,闻言眼圈儿已然红了,只得哑声道:“爷不必夹枪带棒地贬损人,我们没有学问,说不出什么在理的话来,不过是一片痴心傻意为着您好……今日走失了小虎子,确是我的不是,我知道爷心里恼我。如此说来去了李应的管事之职不过是替我代罪!”
承休道:“你向来不问这些家事,如今我换个会办事的总管,你还要拦着?”
林儿道:“那武申是您的本家,在外头办事多年,自然是聪明妥当的,我们都是不会办事的,若敢拦着爷的行事,还能有容身之地吗?这也不过是兔死狐悲……”
承休听了复又勾起火气来,恨声道:“说了半天,倒还是我的不是!是我不念旧情,打发了李应,又是我招惹了七郎,叫你无处容身?”
这最后一句,却戳了林儿的心病,一汪眼泪到底是决堤,扑簌簌泪流满面,泣道:“我岂不知有了七爷就没了我林儿呢,我们做奴才的还有什么话说?只是今日爷亲口说出来,才叫我死心。”
承休自知失言,脸上却是下不来,强辩道:“分明是你瞧不得我们,暗里恼了七郎,在小虎子身上自然更不留心了,所以才有今日的事。你避重就轻,反而数说起我来,真真岂有此理!”
林儿在承休身边素来柔顺,俩人基本就没红过脸,就是有个什么不痛快,林儿一哭武承休立刻就服软,甚至于做小伏低劝哄都是有的。偏今日气头上又带着酒,任林儿哭得梨花带雨,承休竟不为所动,只顾扭头别棒地说话。他是念书人啊,就是强词夺理那词儿也比别人多,林儿再伶牙俐齿,也说不过他。
林儿听到此处,已是哽咽难言,再无别话可辩解,袖子把脸一掩,转身走了。
诸位,有道是,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三句两句闲话不大要紧,可您别小看这出口伤人的危害。这一回武承休酒后失言无意中可就伤了林儿的心,却不想万般祸患皆由此而起,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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