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七月初二是个吉日,诸事皆宜,又逢公主大婚,自然普天同庆。
婚典在公主居邸,位于皇城中央路段,七进七出,异常华美富丽。高墙巍峨,楼阁耸峙,单是房舍就有三百多间。若非不是地处宫城,那么应当足以媲美东宫群殿。
而前朝御史台因昨日黄昏——庐陵公主纠集帝京七雄打砸刑部衙门一事炸了锅。数十位大夫轮番上奏,从踢倒衙门大门到殴打官员到私放囚犯,再到提刀欲杀大臣,条条款款都是不可饶恕的罪过。
皇帝早朝被谏得头大,心底有气又不知往何处撒。后来枢密院有人推波助澜,将事态扩散,已牵扯到太子与尚书左仆射、吏部尚书、南国公等人。这下才叫过犹不及,捅了蚂蜂窝。一时朝上双方阵营大吵起来,急赤白脸、唾沫横飞。
不知谁最先开了头推搡对方大臣,顿时群臣激愤,大家都捋起袖子开打。大清早的好不热闹,看得皇帝都精神了。
一年到头,就指着朝会上这点戏找乐子。皇帝兴致勃勃欣赏完毕,垂怜诸卿骂架劳苦,便大发善心退了一步,拟旨遣庐陵公主大婚后出京,未有悔过,不得回来,以示惩戒。
然而到底怎么算悔过……这个还是皇帝说了算。
不单单是这样,连出京也并非遣走,因为皇帝刚给驸马都尉岑寒云放了假,命他与公主一道回弋阳。
有人愤愤不平:这哪儿是惩戒?诗人游山玩水也没有这么名正言顺的。
外臣单知道这是偏袒,但江湄澜知道得更多,故而一点也不担心。皇帝要查施文放一案,又不能走漏了风声,令他们先一路回淮南道,做个暗线。紧跟着江献还要一路南下巡视诸道政务,这是个明线,明线有明线的好处。
江湄澜一点也不拘谨,凤冠霞帔早自己扔了,又叫婢女将榻上的干果收拾好,她便侧卧在锦榻上,口中吃着红枣,挑眉翻看某些不可言说只可意会的压箱底的教导图集。正看得聚精会神,岑寒云推门进来了,浑身没有酒气,看来成功让人挡了一劫。
今日新郎官吉服加身,那火一样撩人的色彩衬得他唇红齿白,清秀过人中透着妖气。
江湄澜见他便神神秘秘地笑道:“来,你过来,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岑寒云不解其意,听话地走过去,歪着头目光瞟了一眼那图册。恰逢她翻到异常精彩的一页,他霎时从耳朵红到了脖子根,但脸上表情还努力要作出很正经的样子,道:“公主,看、看什么?”
“你说看什么?”江湄澜白他一眼,伸手拉他袖子,皱眉道,“你坐下,挡着光了。这个是那两个笑容奇异的嬷嬷给我的,你有没有,拿来我看看。呐,我不占你便宜,我们可以交换。”
岑寒云知道图册是什么,但他确实没有,他用不着那个。所以他没法儿跟她交换着看……这真是个尴尬的问题。他坐在榻边,无奈道:“公主,臣没有,这个有一本就够了吧?”
江湄澜想了想,赞同地点头:“也对,回头要是谁传出去了,你脸不好搁。”语毕她又低头去翻图。
岑寒云坐在一旁紧挨着她,看也不是,不是也不是。一个人呆愣了半晌,他起身把酒樽递到她面前道:“……公主,要不先饮……”“合卺”二字尚未出口,江湄澜已不耐烦地推开他,打断道,“饮什么饮呀,难闻死了。我跟你讲,你别沾酒啊,要不然待会儿不可以睡在榻上。”
“啊?哦。”他衡量了一下利弊,十分果决地将酒放回去。虽说高歌纵酒,落笔如烟才是文人形态,奈何偏偏他不胜酒力,一饮酒脑子就乱了,一乱就压不住另一个他。
婢女们见状都要熄掉几盏灯出门去。方才摘掉灯笼,拿起剪子,便听江湄澜制止道:“不要剪,我在看书呢,你们自己去休息便行了。”
几人面面相觑:公主真是不解风情,这时候还看什么书。等下烛光亮如白昼,可叫驸马怎么好下手。
一名婢女善意地提醒道:“公主,天色已晚,书还是明日再看吧?夜里烛火有些晃眼睛。”
江湄澜抬头凝视婢女。此刻她眸光很缥缈,朦朦胧胧一如与他初见时,蕴含“余花落处,满地和烟雨”的哀愁。婢女无法知道她想到了什么,他也不知。
“不晃,我看着挺好的。”她莫名笑了笑,并不开心。婢女们便不再多言,垂头鱼贯而出。
一时闲人散尽,岑寒云只觉房内清凉自在许多。眼见公主看得津津有味,他不想打扰,也自己在案上取了本书,走出来坐在珠帘前那张罗汉床上翻着。
直看到四更鼓过了。江湄澜抬头揉揉眼,将图集随手抛在枕下,起身下意识要去熄灯。卷起珠帘时见到罗汉床上有人,不禁刹那恍惚,少顷才记起今夕何夕。她整整表情,撒开帘子,去取剪子经过他时,随口问道:“你看的什么?”
岑寒云抬眼注视她的一举一动,不见丝毫睡眼惺忪,神采奕奕地答道:“臣从案上取的,是温飞卿的词集。”
“哦,我知道。我统共就让人放了两册词集在案上,一册是温飞卿的,一册是韦端己的。冯正中的《阳春集》前一阵赏给小圆子了,我便没有再要。闻说他们分鼎三足,我看还是韦端己的笔调更清丽凄艳。”江湄澜说着抬手去剪灯芯,方灭了一盏,她好似想到什么,停下询问,“你还要看么?”
岑寒云诧异公主竟然谈及这样的题目,但并不吃惊,合上书册放回去,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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