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着英勇就义的心情盯着环形舞台的台阶已经有半分钟了。
“诶?”
耳鬓厮磨的新人终于发现了他们身后一副可怜模样的伴娘,于是林颦儿果断开了口:“你怎么在这儿?”
贾越秋笑得像只偷吃的狐狸一样:“夏久瑜待会儿要上台表演节目。”
我天,这逼事儿绝逼是他挑起的!
我一刀白眼杀过去,他却得意得越发嚣张。
我天,这事儿逼绝逼是故意的!
“久瑜……”林颦儿感动得泪目涟涟,双手捧心,歪着身子柔弱无骨地倒在贾越秋怀里,“我好感动!你不仅答应了我做伴娘,居然还肯为了我上台表演,你明明很讨厌被人围观的!”
我无力地扯了一下嘴角,呵呵干笑了两声。
这货今天感性过头了?
“放心,委屈不到你的好闺蜜,有傅语冰在……”贾越秋拥着怀中的软香温玉,还想再去捏捏那双白白嫩嫩的小手,不料却被狠狠拍下。
“你说谁?”
贾越秋撇撇嘴道:“傅语冰啊——喏,就是那位帅气的伴郎小哥。”
帅气的伴郎小哥此时正认认真真地拿手帕擦拭着他的口琴,垂着脑袋,好像连个余光都没飘过来。
我费力地眯眼偷看着,突然有些丧气,瞬间又懊恼起来——夏久瑜你在期待什么?多可笑,这么多年了,你还有什么好期待的?
“原来他就是那个该死的傅语冰?你不是告诉我他叫艾斯吗?”
“ace是他的英文名呀!”
“你……”林颦儿一时气结,挥着粉拳就冲他胸口砸去。
台上的林爸爸正正经八百地念着那页密密麻麻的演讲稿,一个凛然的眼神毫不留情地递过来,林颦儿立刻乖乖站好,贾越秋也正容亢色起来。林爸爸很是满意地笑笑,清了清嗓,念得更加抑扬顿挫了。
我竟觉得有些好笑。
印象里高中有个男生,也总爱这样正经八板地读书,语文课时只要一有朗诵,他必定是第一个举手的,八百头牛都拖不住他对朗诵的热爱。
我从未想过他会对我告白。
我不爱与人交流,向来喜欢缩在自己的保护壳里,在学校里一直是默默的,他这一举动着实吓坏了我。
那本是一个平凡无奇的午休下课,我正惫懒地趴在桌子上,呆呆地看着铅笔盒上那只苍蝇傻傻搓腿的样子,突然感觉眼前的阳光被一道黑影遮得结结实实,不免有些奇怪,抬起头,恰好撞见那个男生飘忽的眼神和红透的耳根。我心里一凛,暗暗感到一丝不对劲,果然,下一秒他便抓着手中的信纸,正经八板地朗诵起来。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啊!久瑜同学!你可知我,一眼万年……”
我脑中发懵,一时间只知道诧异得瞪着眼睛。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议论声也越来越大,当我回过神来,已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不要紧……不要紧的……”我强压着心中恐惧告诉自己,想要努力放松自己崩得岌岌可危的神经,“夏久瑜,你不要怕,他们没有恶意的。”
可是,为什么内心还是叫嚣不停呢?
那些人,或站在前排,挑着眉毛起哄,嘴里发出阵阵怪叫,或几个围聚,各自咬着耳朵,笑得别有深意,他们……让我太不安了。
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慌乱,指尖酸麻,手腕抬也抬不起来,只能将双手攥拳垒叠在膝盖上,僵直着身体,连脚踝上都没有了力气,从胸腔里传来的浓重的呼吸几乎掩盖了耳边的声音。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只知道恍惚过后,涣散的视线渐渐清晰,落在眼里的便是傅语冰气恼的模样。
“你是被告白告傻了吗?”
我怔怔地看着他,突然觉得委屈,眉头不自觉蹙起,眼睛里也有了雾气,他愣了一瞬,紧接着叹了一口气,把我依然攥着拳头的双手轻轻揉开,抚摸着我掌心汗湿的指甲印痕,再抬眸时,眼底多了几分无可奈何。
他说:“小鱼儿,你以后不要听别的男生的告白。”
他说:“你这么怕人,又不会说话,会伤了人家纯情少男的心的。”
他说:“可是你毕竟是第一次被告白,我们好好庆祝一下吧。”
他还说了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我只记得,我人生中的第一次逃课,便是在这处回忆里。
他偷偷带我溜进音乐教室,把藏在柜角的旧吉他掏出来,轻轻抹去上面的灰。我永远不会忘记他盘腿坐在地上弹着吉他唱着歌的模样,老老的吉他音很是不准,但印象中他仍旧弹得十分好听。
那时他唱了什么?喔,对了——是《甜蜜蜜》。
我叹了口气,看着这满眼的梨花,就像层层叠叠的雾气,朦胧垂坠在乌黑的夜里。空气中,有一种莫名的情绪,仿佛要顺着血液,渗透进温热的身体里。我手心的汗,就这样在攥紧的指缝中,一点一点弥漫开来。
现在我站在台上,抚着话筒架的指尖微微颤抖,满脑子都是《甜蜜蜜》的旋律,仿佛中了魔魇,挥之不去。
下一秒,便情不自禁哼了出来。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低回婉转的吉他声不出意料地跟进,柔和的音色宛若清风,滑过耳畔,心间酥酥麻麻地痒。
我的眼前有些模糊,像是隔了水雾,台下难得地安静,一时间我竟不知该如何接续,只得缓缓开口,嗓音的清亮里抹了不经意的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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