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马蹄声纷沓,金吾卫已经穿过窄巷。
身前一大片空地,一匹马被斩断四蹄,在地上痛苦挣扎。黑色的马车四分五裂,上面已经横七竖八躺了好几具尸体。
七八个戴着油彩面具的人围着两个人正在恶斗。那些油彩面具俱化作傀儡戏的脸谱,诡异凶恶,令人见之而心神动摇。那些面具人各个手持利刃,招式凶残,每一出手必以见血为目的。
中间两人皆已经多处负伤,其中一人黑袍罩身,看得出身法已经缓了下来。每一挪步,地下便是血迹斑斑。照那些面具人的打法,他必然已经支撑不了太久。
旁边那人锦衣玉带,身形高大而矫捷。他手中所持,却不是寻常刀剑,而是一柄一分为二的方天画戟。这方天画戟通常为军队中马战而用,他用于近身步战,以一敌多,却也得心应手。那戟上月牙寒光凛凛,取人性命而滴血不沾。
“有人来了,趁乱走!”
“殿下!”
那锦衣人戟锋一旋,化作漫天飞花,携裹着雨水将一群杀手格开数尺之外,忽的双柄合一,一转一拧,飞起一脚踢在黑袍人的屁股上,“滚!”
他长戟朝天一抖,那黑袍人跃身而上,在戟尖上借力一点,飞身于墙壁之上。回过来头,黑色帷帽中露出一张年轻而秀气的脸庞,双目如星,透着焦虑神色。
对面老宅高墙上立着一个杀手手执劲弩,瞄准那黑袍少年,一支小箭破空而出。锦衣人扬戟斩落那箭,怒声喝道:“三十军棍!”
黑袍少年不再犹豫,起纵之间,消失在茫茫烟雨中。
身后金吾卫已经迫近来,阿春扯着手上缰绳,想要调转马头从别路行去,谁知那枣红马不曾见过如此阵仗,竟是一时不听使唤!
“贯虹!”
金吾卫中爆发出一声惊呼。
“杀!”
“若能捉到贯虹活口,赏银千两!”
阿春猛夹马肚,欲催马而行,那贯虹杀手见金吾卫冲将过来,不得不放弃围攻那锦衣人,四散而去。这群杀手凶残至极,见人拦路便杀,杀则一击必中,绝不留活口。一名杀手正朝阿春方向来,薄刃掠过,若白虹贯日。阿春心恨,忽的马身骤然而动,白光擦身,削断她一束长发,肩上留下细细一道伤痕。
阿春冷汗混着雨水,身上冰凉,却见马嚼子上勾着那方天画戟的月牙。徐四小姐的这匹枣红马虽算不上神骏,却也膘肥身键,犯起横来怕是三四个人都拉不住。那锦衣人竟是以一人之力,活生生将这马拉将过去!身后数柄长刀劈来,锦衣人以戟柄压地,飞身掠上马头,一踩一翻坐上了马背,驱马便走。
说来也奇,那马此前不听使唤,这人一上来便服服帖帖。那人长戟负于背上,一双满是鲜血的手夺了阿春的马缰与长鞭,调转马头冲进邂春坊的窄巷去。
数名贯虹杀手被金吾卫围困住,恶战起来,却还有数名紧追阿春和锦衣人不放。阿春只听见身后兵戈相交,伴着雨水飞溅,满是杀伐之声,那锦衣人一身寒铁冷锈气息,阿春分不清是血腥气还是兵刃杀气,只觉得这人一来,便充满了强烈的掌控之势,容不得她反抗分毫。
窄巷两旁老宅之上,手执劲弩的杀手亦在屋顶拔足狂奔,锋利箭矢一支接一支卷雨携风射向马背上的二人。
前方一棵巨大老槐探出院落。小巷多年无人行走,繁茂枝叶几乎坠地。两名贯虹杀手从墙上跳将下来,手执长刀,一左一右扼住窄巷咽喉。
退路何在?
锦衣人控着马匹不断左右闪避箭矢,命令阿春道:“出镫!”阿春紧抓马鞍,依言双足脱出马镫。
枣红马将近老槐树时,锦衣人忽然长鞭飞出,卷住老槐树干,单手携阿春从马背纵身借力而起,重重地落在老槐之上。
阿春身不由己,眼前万物颠倒翻滚,单手紧紧抱住那人劲韧腰身。眼角余光,但见两柄长刀几乎同时挥出,削断那马四蹄。枣红马狂嘶着翻滚在地,溅起一片水花!一瞬间电光火石之间,倘若这锦衣人再晚分毫,他二人便要葬身此处。
锦衣人背上再中一箭,闷哼一声,带着阿春从老槐树上跳落院内。落地时,捂着胸口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阿春伸手去扶,那人侧过头来,一双眼目光锋利,竟是令阿春一只手停在半空。他看了她一眼,伸手擦净唇上血迹。阿春收回手,他以长戟柱地,吃力站了起来。
这座老宅院中荒草漫生,许多石板都被那老槐树的根顶破开来。老墙上粉灰块块剥落,露出其中夹着干草的土砖,墙根生满滑腻青苔。四面都有厚重的大木门,却都紧紧锁闭,阿春用力推门,门却纹丝不动。外面传来劈砍之声,想来那些杀手也试图破门而入。
阿春与那锦衣人一时无处可逃,锦衣人向阿春投去一瞥,阿春依然平静如斯,安安静静地站在老槐边。锦衣人便不再看她,手握长戟,望向屋檐那边。
那持劲弩的贯虹杀手,正飞檐走壁踏瓦而来。
锦衣人拇指扣着长戟,四根长指张开,又一根根收紧。他左足后退一步,修长身躯如弓弦一般绷紧蓄力。
贯虹杀手飞身而下,手中劲弩四支利箭连珠而发!锦衣人寒戟如电,斜斜刺出,戟上月牙与箭锋相遇,“镗镗镗镗”四声,以一个“内”字诀将那四支箭尽数绞住。他低叱一声,四箭应声飞出。贯虹杀手仰身闪避,锦衣人寒戟前援,锋利月牙不深不浅,钩穿那杀手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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